“世子?世子妃此时正在静养,世子您也须好好休息,不宜多走动啊。”双易顿时急了,忙劝阻他。
“带路。”顾言靳仍是坚持,没有一丝动容,“我只是去看一眼。”
见双易还是一副阻拦的模样,张太医捋着胡子笑了,“你便让世子去罢,有人扶着下地倒也无事。病人不能太过忧思,若世子不去看上一眼,恐心中反倒有忧,容易耽误了病情好转。”遂边笑边摇着头撩开帘子出去。
原他在宫中听闻顾世子有心上人一事尚难以相信,今日一见倒是深以为然。若不是对世子妃上了心,何至于拖着病情也要瞧上一眼才肯安心。
这春天啊,倒真是个好季节。
双易听太医都这么说了,只好顺着顾言靳的意扶他去阮白的帐中。
阮白的帐里除了小狗儿安静趴在地上之外,只有锦玉一个人候着,衣不解带地为熟睡还有些发热的阮白换洗湿布擦抹,见撩开帘子进来的人是顾言靳,正欲行礼请安便被他示意噤声莫惊扰了阮白。
顾言靳缓步行到床边,坐在她身侧凝视她。
一旁的双易见状忙扯了扯锦玉要她退下,锦玉正迟疑着,顾言靳回头朝她伸手,双易便将她手中的湿巾递过去,拉着锦玉悄声退了出去。
出去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傻不傻呀,眼见着世子是想单独和世子妃待着,还在里面杵着。”
锦玉闻言有些委屈,“我这不是想好好照顾姑娘嘛,姑娘正发热需要人照顾呢。”忽而察觉什么,眼眸一瞥,“你这个态度是……?”
“你一定是第一次来围场吧?我知道这儿有个极好的位置观星赏月,想不想去看满天繁星的样子?”双易见状忙打断她讨好地笑,锦玉轻哼了一声,双易心里松了口气,旋即带着她边走边说。
“那里偶尔还有兔子松鼠什么的小动物经过。”
“那要是今晚没有怎么办?”
“……我去给你捉。”
夜色下女子悦耳的笑声忽起,在安静中浸染着月色的温柔和安谧,踩着那轮月投下的清辉银光渐渐远去。
……
顾言靳看着床上安分睡着的小姑娘,见她似乎皱紧了眉,有些躁动,伸手用湿巾替她擦拭汗水,她便又乖巧地松开了眉。
这样一个娇气又体弱的小姑娘,是什么给了她勇气让她敢于单枪匹马地闯入未知的黑暗中去寻他呢?
顾言靳久久凝视着她,看着她脸色的苍白和手上的擦伤,心底又开始泛起酸涩的疼,想以他身代之。
这样的情绪太过陌生,以至于他一时束手无策。
他自小父母早逝,记忆里父母的模样也记不大清了,只是还残存着母亲温暖柔和的抚过他脸庞的触感,之后便是他一人守着偌大的世子府长大,在被人轻视怠慢的时日里长大,在漫长寂寥的时光中长大。
渐渐得便只冷言少语看着旁人,直到后来皇帝逐渐老去念起了旧情想起了他那因救驾而亡的父亲,想起当年那些战友情,也便想起了他,开始重视起了他,其他人便换上一副巴结讨好的面孔要对他百般好,他仍是冷眼看着这些虚伪。
愈发清晰且珍惜的,是阮叔一直庇佑着他,为他支撑着世子府的各项支出,直至府里情况逐渐转好。替他暗中处置了那些人,以至于之后他再冷漠,也无人敢再挑衅轻视。而他在这小小的安逸中孑然一身默默学习韬光养晦。
直至再后来,阮叔有难,送来了这个小姑娘。
多奇妙啊,冷清的府里不过只多了一人一狗,便再不似从前的寂寥,每日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顾言靳嘴角轻轻勾起,眉色逐渐柔和,如冰雪消融般的温暖。
他仔细替小姑娘掖了掖被角,看她缩成一团睡得香甜,忽而想起当时在密林时他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
——想抱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哄住她替她拭去泪水。
小姑娘看起来就娇娇软软的,抱起来是不是也像棉花那样松软?
他陡然回过神,慌乱起身背过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遂将湿布换洗了一遍轻轻叠在她额上,便匆忙出去了。正好撞见前来探望的卿柒,顾不得招呼便匆匆回去。
走就走,这么慌乱做什么?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卿柒诧异看了一眼回去隔壁帐子的顾言靳,眼神疑惑。
而且……顾世子方才耳根似乎红得有些过了吧?
……
顾言靳回到空无一人的帐篷中后,方才觉得心跳如擂鼓般的情绪逐渐平稳。
他怎么能对小姑娘有这样越矩的想法呢?阮叔待他如亲子,小姑娘亦视他为兄长。
应当只是自个儿的妹妹因自己受了伤心疼想自责才会有想抱她罢,纵然是寻常人家亦有感情深厚的兄妹,作为兄长也会抱年龄尚小的妹妹。
顾言靳垂眸沉思片刻,遂感觉到自己心绪已然平静,定下心来抛开此事开始思索围场一事。
此事当是三皇子做的,若是旁的人也无法能得知连弈就一定会提出比试一事,才叫人有机可乘。
况且皇帝应也发现了狼尸,知晓了狼群的存在,定会遣人去排查。
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就会有破绽露出。
顾言靳思了一通,便是等着明日皇帝得知他苏醒后来探望他的时候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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