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辰,阮正擎原先因心绪烦乱本不想用膳,转念又想到自己同女儿相处时间不多了,重重地叹气,迈开步还是去了厅堂。
阮白知晓爹爹此时心情不大好,甜甜地冲他笑,随后替爹爹夹菜。
可女儿越是这样贴心乖巧,阮正擎越是不舍。
他阮家何至于要这样才能保全自身呢。
然而纵然想的再多,结果亦不会变。阮正擎盯了好一番阮白,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下人退下。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他们二人,阮正擎将火炉往阮白那儿挪了点,想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干巴巴地问道:“白儿,现如今你明年便已及笄,婚姻之事也不能再拖了。爹爹问你,可有心仪之人?”
阮白听他一开口便知道他是要说起那件事了,虽心底仍有一丝酸涩,面上乖巧摇头。
“哪儿有什么心仪之人呀,我只想和爹爹在一起。”
“胡说。”阮正擎抑下忍不住勾起的笑,正色道,“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
“那全凭爹爹做主罢。我相信爹爹。”
“你觉着……今日来的顾世子如何?”
阮白垂着头,声音清甜,“世子清俊疏朗,品性纯良,自是极好。”
阮正擎一听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长得好他认可,可品性又怎么能看得出了。
他虽了解顾言靳,但女儿并不了解他,如何能看得出他人的品性。小团子这样单纯,今后在别处受了委屈顾言靳护不住而他也不在又如何是好。
阮白不知阮正擎因她一句话脑中思了千万转,见他未出声有些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爹爹?”
“那既是这样……顾世子同爹爹提过此意,白儿可愿同世子结为连理?”
“……愿意。”
阮正擎未曾想到阮白会应许的这样干脆,他原已做好要好好哄一番小团子再诱她应下的打算,下午在书房时连顾言靳的优点都绞尽脑汁写了一长串。
而当他看向阮白时,却发现她始终没抬过头,双手放在膝上交叠,手中拿着的锦帕微微收紧着。
阮正擎走近她缓缓蹲下,却看见阮白脸上的泪珠,顿时慌了。
“这是怎么了?白儿不愿意嫁便算了,爹爹不会逼你。”
阮白擦了擦泪珠,摇了摇头冲他笑。“爹爹,我只是开心。”
“开心?”
“嗯,顾世子多好啊,京城中哪个姑娘家不想嫁,这样的男儿却同白儿在一起,怎么能不开心。”
她眼角泪渍未干却又笑的温软,倒真像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阮正擎本就不是那种心细如发之人,会对女儿家的心思有多了解。况且他也听说过顾世子在女儿家有多招人,只当女儿也对他有过好感,今日一见更觉欣喜罢了。
心里头吃味女儿对其他男人有好感,同时又安了些心。
这样一来,她嫁过去也不会觉得难过了。
阮正擎轻轻摸着阮白的发顶,良久才道,“开心便好。但你须记着,你是爹爹最珍爱的孩子,不论今后是什么样又或是发生了什么,只有受了委屈就来找爹爹,爹爹一定会替你做主。”
阮白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了下头。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
翌日午后,万醉楼的隔间里,阮正擎看着面前的男人,总觉得他比前段时间瞧着不顺眼许多。
“阮叔,令嫒答许了?”顾言靳轻拿起白棋落下一子,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着阮正擎今日见着他的眼神不对。
“答应了。”阮正擎一改往日下棋风格的谨慎,毫不客气地进攻,“也不知你小子哪点好,我女儿竟然还对你有意。”
顾言靳捏棋的手一顿,不置可否。
他虽是没接触过情爱,但也见过不少那些女子面对他时或娇羞或热情的模样,尽管是矜持的大家闺秀,也会在眼神中透露一二。那小姑娘眼神纯净,看他时只有些许探寻,并不像是对他有意之状。
想来也许是阮叔误会了什么罢。只是他并不想花心思解释这些多余的事,左右结果也是一样的。
“唉,既是这样顺利,那唯一剩下的,只有皇上那儿了。”阮正擎落子叹气,“仍是按原计划罢,后日帝王寿宴,就于那时提便好,切记,不可令皇上怀疑,否则你亦会受到牵连啊。”
顾言靳冷淡的神情丝毫不变,话语中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度。“放心。”
阮正擎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到定会做到。他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又心烦意乱地放下叹气。
“是阮叔对不住你,若不是情况危急我担心白儿会受到波及,也不会拿你的婚姻大事来担保了。这要是你父亲还在,非得和我打一架不可。”
“没有什么对不住的,若是父亲还在世,也定然会赞许。自小便是阮叔暗自帮扶着言靳,若不是阮叔,也便不会有今日的世子了。而我本就对婚姻情爱这些不在乎,能帮到阮叔亦是言靳之幸。”
顾言靳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起身朝阮正擎作揖。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况且自儿时家中变故后,经历人情世故,他便不曾将其他放在心上过。这次也不过只是单纯地在阮叔需要时出手相助,那小姑娘性子乖巧,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冷清的府里再多一个安静的小姑娘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