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就是,我与县衙的王主簿有几分交情,拖他去打点这事办得快。”
所谓打点银子却不见得能到了县令手里,不过是喂了他手底下的牛头马面,狗仗人势欺压人便是如此。季成靠在衙门前的石柱子上等,县城里每处地儿看着都明亮大气,来往之人穿着打扮都很体面,女子脸上都涂抹了脂粉,穿着亮眼的衣裳,他莫名觉得春福穿上该要比她们好看得很。
过了一个时辰才见里正从里面出来,将字据递给他,指着尾角的章印说:“可看清了?这可是县太爷的官印,还是在县衙里办差好,瞧那银子收得跟流水一样全进了钱库。”
季成小心地将字据叠整齐放入怀里,拍了拍胸脯保证丢不了才开口问:“咱们这就回去吗?”
里正摇摇头:“时辰尚早,我去老友家转转,你也难得进城一趟,去看看吧,到时候在约好的地方见。”
季成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悠哉地走远了,县城大得很,他又待了片刻才离开。殊不知被正打算去巡视工程的县令大人给看到了,良久后才吩咐身边的差役:“跟上去,看他住在哪里回来禀告与我。”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母亲心心念念的人,从京城到长丰县隔了千儿八百远的路,怪不得一直找寻不到他的踪迹,原来被藏得这般深。他能子眼认出来,不过是因为他那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季成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往后的日子会有诸多的不太平,就像是一条水流被山上的落石给搅和的乱了章法,由清澈见底变得浑浊不堪。
季成先去了布庄,里面有多种花色的料子,一注光线从外面照进来铺洒在上面看着很是晃眼。春福年岁还小穿着妇人们常穿的深色衣裳着实不搭,宛如明珠蒙尘,他便要做那拂去尘土之人,挑了鹅黄色与粉桃色的布料,又买了几斤棉花这才转身离开。春福是个手巧的,做得吃食要比酒楼里的还要好,更何况虽说过了炎夏,可天依旧热得厉害,路途太长,他怕耽搁着坏了,挑着年轻姑娘们喜欢的东西给她买了些,首饰和胭脂水粉,她该是喜欢的。
以前他以为她不爱美,却每次训斥他一番乱花钱后就喜滋滋地回屋里去戴上了,倒是十足的口是心非。
县城繁华却也嘈杂,对他这种清净惯了的人实在有些难以适应。他蹲在人少的地方等三伯,不一会儿就见他垂头走过来,瞧着季成叹气:“这地儿还真不是咱们这种土气的人能来的,一个老娘们儿问个话儿,瞧着我一身装扮不怎么样都用鼻子说话,可真是扫兴。”
季成笑了笑,蹲累了跳上马车躺下来舒展筋骨,悠悠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春福在家里应该等急了,她早就想把清水山包下来,以前也就想想,没想到真会实现。”
三伯也坐在车头,翘起二郎腿拿出烟杆在车上敲了敲,然后拿出装烟叶的小袋子往里面塞,笑着说:“那也得看谁,有没有那个命。都说是先苦后甘,你小时候遭了那么多罪,老天多眷顾你些也是可能的。命里该得的,怎么都挡不住。你媳妇也是个有能耐的,先前那么不打眼的个人,怎么就这么让人想不到?我看春福一人比村里所有女人的脑瓜子都活泛。”
季成抬头看着广阔的蓝天,白云一朵一朵的慢慢飘荡,不过一蓝一白的颜色,他却觉得绚烂多彩,听三伯的话咧开嘴,抬手遮住眼睛,无奈道:“有人说我和春福是以毒攻毒,倒是有趣的紧,能娶到她当真是我的运气好。过两天三伯来我家吃饭罢,春福亲自下厨,保证您吃着痛快。”
三伯乐呵呵地:“我倒不知该给你们带什么东西,瞧着你们什么都不缺了。对了,你们往后要在镇上住吗?”
季成摇摇头:“没那个打算,除非不得已想在镇上找个能转开身子的住处就成,又不是人家那种花钱如流水都不心疼的,我只要小日子能过得好,不必吃不饱穿不暖就成。”
三伯一口接着一口的吞云吐雾:“今年也没下了几场雨,田地里又旱了,想着收成又好不了,你家玉米棒子啥会儿收?”
“也就这两天吧,早收了早放心,我真怕老天开了眼突然下场雨,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趁着这几日闲在家里把该做的都做完,再歇就得过年了,家里光靠春福哪能成。”
两人一直待到日头上了正中天也不见里正的影子,季成请三伯吃了碗面还加蛋,要了碟小菜,说说笑笑着吃完又等了两个时辰才见里正摇摇晃晃的过来,冲着他们乐:“和老友多吃了两杯酒,我这脑子晕乎得很,我得躺躺。”
季成看了眼三伯走过去将里正扶上车,等他躺好了马车才慢慢悠悠的动起来,季成本打算也靠着眯会儿,哪知里正却不打算放过他,絮絮叨叨地缠着他说话:“季成,你家到底是靠什么赚钱?清水山在那里那么多年,连人都上去的少,你们包着有什么用?我在东坡村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上面藏着宝藏,我可想不出来能怎么生银子。”
季成和回头看过来的三伯对视一眼,笑着说:“山自然是生不出银子的,不过是瞧着自己用东西方便些,便是拿多了也不会惹非议。”
里正嘿嘿一笑,明显不信:“你就诓我罢,赚钱的营生不给我知道是吧?村里人的眼可都盯着你家,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说真的,季成你便告诉我,我还能抢你的不成?不过家里几个儿子日子过得不畅快,我这做爹的自是要想想办法,便厚颜来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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