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震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思存的小腹上,不知不觉变得很温柔。思存拉着他的手,“墨池,我们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墨池看着思存,又慢慢把目光落在前面,他们的被子上,在他左腿的位置,是一片不可思议的平坦。墨池脸色渐渐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思存急得眼睛发红,“孩子自己在肚子里面长,到时候就会生下来,需要什么准备?”
墨池拉着她躺在床上,搂住她,“我再想一想,我真的要再想一想。”
在墨池的坚持下,思存回校上课。她没说李绍棠的事情,只把怀了孕的消息告诉302的姐妹们。除了刘英,所有人都说,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那观点和墨池一模一样,四年的大学已经念了三年半,这个节骨眼上退学要小孩,你傻吗?
只有刘英理解思存,“你们没结婚不知道当妈的心,女人一怀了孕,这孩子就像长在心里的一棵树,扎下了根,别说是大学,就算自己的命,也比不上孩子重要。”
于小春听不懂这些,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思存的被褥换到自己的下铺,自己搬到她的上铺。思存最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走读,但有时晚上有课,或者午休的时候,她还是要住在宿舍。思存怀着孩子,不能让她爬上爬下。
于小春说,“反正学校还不知道,你就踏踏实实的上课。等你真的决定要这个孩子,再和学校商量休学的事。”
董丽萍说,“听说怀孕学校不给办休学,直接劝退。”
于小春眉毛一拧,“思存是结婚了的,学校还能不让人家生小孩?”
董丽萍说,“谁知道。”
思存有一门课是在晚上九点下,还有一门课是早晨八点上。墨池不想让她辛苦,就让她住在宿舍里。每天傍晚,墨池抱着一个大保温桶,给思存送去香喷喷的鸡汤鱼汤。她怀着孕,身子是一点也不能出差错的。
周日,思存回到家,意外的,刘春红同志来访。
刘春红看到陈爱华就抹起了眼泪,她当年工作没做好,只道道思存家庭成分好,却不知她是被收养的。现在她的亲生父亲带着五百万美元来投资,就一个要求,女儿必须离婚,跟他回美国。
刘春红说,“是我工作失职。现在可怎么办,一头对不起墨池,一头对不起市里。我是两边为难啊!”
陈爱华护子心切,“孩子们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做主。”她知道墨池把思存当成掌中宝、心头肉。离婚,绝对不行。
刘春红说,“话虽如此,可李绍棠毕竟是来市里的第一个外商,要是因为这个事谈崩了,对温市长也不好啊。”
陈爱华愣怔着,她深知要识大体、顾大局,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可是,她也是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在家里,孩子就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天。儿子受尽苦难,思存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一缕阳光。作为一个国家干部和一个母亲,现在的情况,她也有点分不清哪边是大体,哪边是大局。
她突然想起了一根救命稻草,“这婚不能离,思存已经怀孕了。”
刘春华为难地说,“李绍棠最气的就是这事……这不是拿孩子把思存捆住了吗?”
陈爱华听出她这话味儿不对,正色道,“春红同志,你是在帮李绍棠还是帮我们?”
刘春红臊红了脸,“我这不都是为了温市长吗?”
墨池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边走边说,“刘阿姨,我和思存的事,我们自己会和李先生说。相信李先生也会一切以思存的意愿为出发点,不会强迫她。”
刘春红听出墨池口气不善,干笑着对陈爱华说,“看这对小夫妻感情好的。”
陈爱华说,“这还多亏春红同志当年穿针引线。春红同志,你可是为我们家立功了。”
刘春红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关于肚子里的孩子,墨池和思存还是争执不下。墨池什么事都依思存,唯有这个问题上,显出了他的大男子主义。他要思存打掉这个孩子,不肯让步。他说,第一,思存现在是学生,就该以学业为重。第二,他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他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思存一听他说不要孩子,第一个反应就是牢牢护住肚子。几次争论后,思存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有了孩子,李先生就没有理由逼我们分开了!”
墨池冷着脸说,“他逼你,你就走?没有这个孩子,你就走?”
思存没想到一向对她温柔如水的墨池能说出这样的话,气得一跺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池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思存说,“我只是想要这个孩子。”
墨池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
思存和他说不通,一气之下回了学校。墨池翻看他的医书,才知道人工流产对女性身体的伤害非常的大。他犹豫不决。只是加紧给思存补养身体。她的青春期贫血刚调养好,不管要不要孩子,她都需要充足的营养和充沛的体力。他依然每天去学校看她,给她送吃的。思存也会陪着他在操场上散散步,他们很有默契,都小心翼翼的不谈孩子的事。
思存突然觉得,她和墨池不再那么无话不谈了。比如,她就不能对他说,其实他送的鸡汤她根本喝不下,闻到那股鲜味儿她就想吐。刘英说这是女人成为母亲要经历的第一个考验,每个怀孕的女人都要经历这种孕吐。刘英这样一说,思存觉得孕吐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儿。可是幸福只是她一个人的,墨池不能和她分享。刘英也告诉她,胎儿和母亲的关系,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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