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诀不再言语,为那几人交了赎身的灵石,准备带他们离开。周围的奴隶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全都用一种麻木绝望的神色目送她离开,在无声的眼神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告诉她。
走在路上霖岚还说:“管事的应该没说真话,那些老弱病残怕不是善终。”
“等子彦回来便知晓了。”
邹子彦过了很快才回来,他将自己看到的万人坑以及怨灵告诉他的那些事,全部转告青诀。
车内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很凝重。
青诀过了很久才说一声:“知道了。”
她又想起离开时,那一排排无比悲切的眼神,仿佛想通过眼神将黑暗的真相都告诉她。
青诀有些不舒服,心头像哽了块石头。
霖岚告诉她:“已经发生的悲剧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
“你说得对,重要的是以后。”
青诀亲自命人给他们取下奴隶环,恢复他们原本的名字,他们热泪盈眶地望着她,饱经风霜的眼中落下感恩的眼泪,都不需要谁来带领,便一个接一个跪在她面前磕头拜谢。
邹子彦有些动容,他跟青诀说:“我来安置他们吧,那边的房屋已经年久失修,我去帮着修缮。”
青诀点头,将人交给他。
邹子彦爬上房顶,修缮房屋。
脚下的老人正热情地邀请新来的奴隶一起居住,在青雀宗没有奴隶之分,他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名字,有些人甚至会忘记自己曾经也是奴隶出身。
瘪嘴的老朽摇晃着椅子,终于说了一句夸赞青诀的话:“这宗主做得还算像点样。”
邹子彦听到笑得得意,手下干得越发卖力,他相信总有一天,青诀会站在顶峰耀耀生辉,获得所有人的认可。
……
齐陵来到青雀宗,提出要解开血契。
青诀有些意外,“现在吗?”
他点头,虽然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还是能感觉出他受到了血契的影响。他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解开血契你我之间就当两不相欠。”
他能这样想当然无可厚非,他现在背负着万经宗,宗门也正蓬勃发展,他不可能一直被血契牵制着,惹人笑话。
青诀答应过他的事自然不会反悔,“行,那就今天。”
她抬手唤来青黛,让她下去准备。
血契其实就是一道打入身体中的法印,想要将法印抽出,需要用她的血在他背上画上逆转的符咒,再用灵力将他身体里的符咒一点点抽出,整个过程不得有人打断,否则法印恢复原状,会更加难以剥除。
据说剥离的过程极其痛苦,无异于血契发作时,剥皮抽骨之痛。
但想来他连血契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青诀带着齐陵来到练功房,房内很敞亮,光线从头顶天窗投入,照亮中间的八卦图阵。四角点上蜡烛,周围布满串着铜钱的红线,挂上铜铃,有驱邪避魔之效。
青黛出去关门,替他们守着。
青诀脱下鞋子,步入八卦阵,跟他说:“剥离的过程会有些痛苦,但是不能停止,一旦失败下次会更加难以剥离,所以没有特别重要的原因不要叫停。”
齐陵“嗯”了一声,脱鞋来到她身后。
他垂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喜欢这种安静与她相处的氛围,天窗的光芒一泻而下,落在他们二人之间,一切都显得如梦似幻。
“这些蜡烛和铜铃可以驱邪避魔,避免邪灵入侵,如果这些都避不住,我会停手……”青诀说着没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跟前,连忙后退。
齐陵抬眼看着她,仍旧是那个风华霁月的公子,一身白衣无暇负剑而立,岁月难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仿佛过往种种都已经化为云烟。
青诀提醒他:“剑得放底下。”
他取下凌霜剑,搁在八卦阵之下,俯身落座,和她分别坐在八卦阵的两端,中间的分割线就像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过去的阻碍。
“把衣服脱了。”
齐陵略微迟疑,还是背过身,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折叠好放在身侧。
他至今都还能回想起,那天他跪在青雀殿之下,她让他一件件脱下衣服时的羞辱感。
殿外人来人往,她双眼冷清地看着他,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了,真的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折辱他……
脱到最后一件,齐陵怎么也脱不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扒光了衣服的可怜虫,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明明知道她心里不再有自己,仍旧在自欺欺人。
卑微到自己都觉得唾弃,这样的自己又怎么会得到她的喜欢呢?
青诀已经在周围画好符阵,抬头见他,“你怎么还不脱?”
那天的事,她似乎已经忘了,只有自己还记着。
他缓缓脱下最后一件,天窗的光芒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辉。青诀来到他身后,看着他比以前结实很多的背臂,便知晓他离开青雀宗后是怎样的发愤图强。
一代天才,困在方寸之间。
修为全封。
换了谁都会疯魔吧?
青诀其实有些理解他当时的做法,因为不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伤害她都不会觉得痛,就像她现在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一样。
她忽然觉得这样纠缠也没有任何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