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岚办事确实让人省心,他假借着挑选绣娘的名义,和那位老人聊了没多久,便带着他们去另一边,找寻别的绣娘,“这位客人,你说的那种双面绣,我们这边会的绣娘也不多,我都带你们见过,你们看着挑选吧。”
双面绣极难,需要很长的功夫去钻研学习。而落入奴隶场之人,大多都是劳苦之命,根本没有学习的机会。
所以会双面绣的,都是来之前就已经会了,而像江月宗那样的绣品大户,双面绣定然是必会的技巧。
青诀随之过去,她往帐子里看了一眼,绣娘们衣不遮体。纤细的脖子上带着沉重的铁环,铁环的另一头锁在自己的桌前。
她们就像被圈养在马厩里的兽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见她衣着得体,像是个贵人,便爬着想要摸她的衣服。
管事的踹了她们一脚,蹲着拥挤在地上,等待被挑选。那些人没把她们当人,或许就连她们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了。
青诀皱眉,真的感觉到不适。
“你选好告诉我。”她从帐中退出。
人站在外面,仍旧在想刚才的场景。
母上是对的,奴隶制本来就是泯灭人性的东西,它就不该存在。
霖岚侧头看了青诀一眼,收回视线继续交谈,他从翘首以盼的人群中,选中两个稍小的,询问管事:“她们可还温顺?我们宗主不喜欢性子倔的。”
管事的告诫他:“刚进来的绣娘,性格多少都有些倔。客人不妨挑选些年龄大点的。”
这话正和霖岚之意,他随手指了指角落里年龄最大的绣娘,“那就再加一个她吧,让她帮着调/教一下新人。”
青诀看着霖岚带出来三人,问他:“多少钱。”
霖岚给她比了个数,两百灵石。
还真是人命比草贱。
一路回到车上霖岚都似有似无地帮她挡住,可尽管如此,青诀仍旧觉得不太舒服。
马车缓缓启动,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霖岚看她神色不好,宽慰她:“宗主不必为此感到忧心,人各有命,奴隶生来低贱也是常事。”
“可他们当中,有些人并非生来就如此。”青诀蹙着眉头,忽然问他:“如果当年,我母上没有将你们带回,而是尽数卖入奴隶场,你会如何?”
霖岚垂眸,轻声道:“我会和在青雀宗一样,只要有能往上爬的机会,就会不断地往上爬,不管用什么样地机会。”
她倒是忘了,像霖岚这样聪明的人,在哪都能活得如常。
她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马车继续往前,气氛却变得更奇怪了。
霖岚见她不再看着自己,苦涩笑道:“青诀,你一直活在阳光底下,不懂我们这种人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活着是一种折磨,要么死,要么就往上爬。”
青诀顿住,向着他解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对的。”
在没有见识过奴隶场的残酷之前,青诀对霖岚确实有些误解。她确实有些看不起他的手段,觉得不够光明磊落,可是但凡见过今日的场景,都会对他们这类人责怪不起来。
霖岚垂下眼眸,有些感触。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从青诀口中说出来,让他眼眶都湿润了。
回到青雀宗,装着奴隶的笼子被人抬下来。里面的三个奴隶,两个年龄小的惶恐不安,年龄最大的那个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
青诀命人将她们洗干净,带到殿上来。
年轻的姑娘洗干净,眼里还有闪烁的微光,年龄大的那位却像一潭死水。
护卫取下她们各自的铁环,年轻的奴隶还能发出声音,跪在地上不停地叩谢她。
青诀只简单询问几句,便命人将她们带下去,各自安排任务。
至于年龄最大的那位,早就不能说话了。铁环已经生长进她的肉里,勉强拔出也已经损坏了她的嗓子,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能感觉到是在对她表达感谢。
青诀坐在主位上,没有说话。
和她交涉的是霖岚。
他命人将纸笔放到她面前,铺展开。
问她:“会不会写字?”
老妇赶紧摇头,示意她不会写。
霖岚说:“江月宗乃书香门第,自己宗门便设立了私塾,所有宗人都会送进去识几个字。况且你身为绣娘,绣品上的字想要出众,怎么可能不识字……”
老夫一听到“江月宗”着三个字,害怕地发抖。她“啊啊”叫着,似乎想逃避些什么。
见她神色失态,不复以往。
霖岚将澜月的画像,在她面前打开,“你可认得此人?”
老妇本来有些失常,可是一看到画像就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啊啊”地哭了起来,不停地朝着画像磕头认错。
“画像上的人是江月宗二公子,傅微澜。当年江月宗覆灭,他被贬为奴隶,只能靠美色侍人。后来被青雀宗前宗主用一只手镯买下带回,从此改名为澜月,这些你知道吗?”
老妇用力点头,老泪纵横。
她知道啊,那是神仙一样的二公子,被踩在地上碾碎成泥,她怎么会不知道啊……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惩治恶人,你能告诉我们吗?”
老妇提笔,颤抖着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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