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沙丘就像是被偷走时间的海浪,那一望无际的沙漠足以令任何挑战者望而却步,没有多少生物会希望踏入这个白天炙热晚上冰冷的地狱。
一颗远看像某种植物的球形果实,靠十几条看似由木质组成的机械腿支撑着在沙漠中行走,如齿轮、传动轴、液压装置、避震装置……正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它头顶上的树叶随着那蹣跚的脚步不断晃动,在无情日光和风沙的双重摧残下正不断乾枯脱落,然而这颗果实却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似得只顾着不断向前迈进。
终于,经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它还是倒下了。
显然在这一片荒芜之中,它渐渐耗尽了积蓄在身体里的水分和能量,即使是如迷宫这种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面对无情的沙漠终究只能摘下皇冠。
球体压在沙漠上的那一刻掀起了可怕的浪花,就彷彿在那一瞬间沙漠彷彿真的变成了大海,那四散开来的巨浪足以将任何来不及逃走的生物给淹没,不过随着沙尘落地不仅是浪花,连那一条条强壮的机械腿也停止了活动。
然而它的不幸却给另一群人带来生机。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一支迷失了方向的队伍来到此处,发现眼前庞然大物竟然不是海市蜃楼的他们欣喜若狂。
「看啊!真的是迷宫!」
「先找到它的入口,稍作修整之后再说。」
这十五人在简单商量过后便在领队的带领下,找到了位于东面的其中一个入口,即使那拱型且爬满藤蔓的入口有超过叁分之一面积被黄沙给淹没,但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这道门依然大得不可思议。
队伍中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没有亲眼见过迷宫,而十五人当中有十四个人更是没有见过叁阶迷宫,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实在很难相信,自然界居然可以孕育出这种庞然大物。
涌进迷宫入口的沙子形成了一条容易进入却难以折返的滑梯,眾人把绳子固定在攀附在门框的藤蔓上之后,一个接着一个滑了进去。
随着进入迷宫的入口回廊,地面的顏色从金黄逐渐转变为白色,地上铺满的那一层白色居然是海盐结晶,说明了这个迷宫先前是从海上折返回陆地,而目的就是为了留下种子,最后却不幸「搁浅」在此。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做好战斗准备,队伍中的五名嚙术师纷纷摆出架式,但他们才刚踏入迷宫内部就再次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摄住。
「我的天……那是船?这里怎么会有船!」
一艘严重破损、断裂而且主帆已经不知道跑哪去的帆船就倒在入口通道的右侧,一伙人围着这艘船的残骸根本想不出这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虽然叁阶迷宫会在海上漂流很长一段时间,但眼前这景象在场的所有人根本闻所未闻。
「这里有人,看起来死好几天了……帮忙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生还者,戴上一切防护装备,切记不要跟死者直接接触。」
一行人在这艘搁浅船上找到了急需的食物和医疗用品,除此之外就是一具又一具死状诡异的尸体,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任何外伤,但是皮肤上都长着许多诡异的紫色斑点,很快就能明白这些船员都是死于某种未知的疾病。
简单的探索过后他们决定正式进入迷宫一探究竟,但是也没有打算走太深,若是发现这个迷宫过于危险的话便会马上按原路撤离。
顺着通道尽头的上坡往上走,很快他们彷彿进入了原始丛林,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簇拥在身边,一种不属于沙漠的凉爽和香味让他们舒服了许多,但心理上却没有因此而比较放松,因为没有人知道在某个角落会躲着什么危险的生物。
负责开路的两个队员,一个挥舞着斧头将挡路的杂草给劈开,而另外一个则站在身后保证他的安全,那怕是随便一隻从树上坠落的虫子都会被瞬间斩杀。
「水!是水啊!」
走出丛林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迷宫的内部区域由大量的曲面木质高墙分隔开来,那都是迷宫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形成的结构,而墙壁之间就是各种各样的生物天堂。
这些在迷宫内部出生的动物会主动攻击来自外部的生物,哪怕是原本再温驯的生物都会变得极具攻击性,因此一行人不敢大意。
或许是因为这个迷宫已经濒死的关係,他们一路上看到的所有动物都有一种病懨懨的感觉,甚至好像根本没发现外来者似的。
更让人讶异的是,原本聚集在河流边的扇耳狮群,在看到一群人接近之后竟然仓皇逃跑,而留在原地的居然是一个开始嚎啕大哭的婴儿,脏兮兮的婴儿的身上明显有几道轻微的咬痕,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外伤。
「小傢伙差点被吃了。」
「不,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没人照顾这孩子本来应该会死,是那些扇耳狮在养他才侥倖活了下来。」领队将婴儿抱到水边清洗乾净,这个孩子就像那些迷宫生物一样对外来者充满敌意,不断挥舞那肉肉的拳头想揍人。
也许是因为想起自己夭折的孩子,领队在不顾眾人的反对下收养了这个小孩,然而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迷宫生物一旦离开迷宫就必须经歷一场大病。
照顾一个生病的婴儿对行走于沙漠的队伍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不过在孩子的哭声当中,重新回到沙漠上的他们却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并且很快就找到了原本那条的商道。
接下来他们的路途出乎预料的平安顺利,无论是半路抢劫的还是饿到发疯的掠食者都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孩子就像一生下来就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似的。
也许,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吧?
听着就像在唬烂叁岁小孩一样的故事,一个有着黑头发、碧绿色瞳孔和小麦色皮肤的男孩把失望全都写在脸上,搭配一身松垮垮的修术服显得特别滑稽。
「梅斯,这就是你的由来,所以你真的不是我生的,而是我当年从路边捡来的小孩喔!」伊文鑠尔德夫人沉浸在往事的回忆当中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看着梅斯傻眼的模样她就像恶作剧得逞一样笑得非常开心。
「屁啦!师母你一定又在骗我了!」
「我是那么坏心的人吗?」
梅斯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的答道:「是!」
「哎呀!想不到我在梅斯的心里是这种形象,这真的太让人伤心难过了,因为太伤心的关係,请原谅你师母我无限期暂停发放零用金。」
听到自己接下来将没有零用金可花,梅斯马上就跪地求饶:「啊!我们师母最美丽善良又大方,为人正直磊落又嚙术高强,既然你说我是迷宫捡来的就绝对不会是从沙子里冒出来的,感谢师母解惑!感谢师母养育之恩!讚叹师母!」
就在梅斯绞尽脑汁想不出更多讚美词语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听起来有气无力且柔柔绵绵的女声,他眼睛一亮明白自己的救星来了。
「师母,梅斯的修练时间到了……原来你在这。」
走进屋内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连身长裙的十五岁少女,她有着一头黑中泛紫的微捲长发,一双看起来相当锐利凶狠的淡蓝色蛇瞳,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皮肤上都覆盖着一层相当细密且透明的鳞片,而且嘴唇两侧到耳朵下方都有着一条远看不易察觉的缝隙。
除了身上明显一般人类不会拥有的特徵之外,这位脸型圆润的少女其实给人一种文静可爱的感觉,不过那对瞳孔确实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就好像被掠食者狠狠盯着似的,足以激起人类本能的恐惧。
「好!梅斯快去当可塔奈莉的沙包吧!师母我也要去忙囉!」说完之后她就维持坐着的姿势飞起,像个幽灵一样用奇妙的姿态从后门飘出去。
「是!」
「沙包……」看着飘远的师母,还有那为了零用钱跪在地上等母亲远远离去之后才敢起身的师弟,可塔奈莉无奈摇头道:「其实我觉得沙包都比你还要耐打。」
「居然拿我跟沙包比……沙包打起来的手感才没有我好。」梅斯这个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脸皮厚了点,这点程度的自信打击是不可能伤害到他的。
「那倒是真的。」可塔奈莉只是微微一笑,从嘴角延伸出去的缝隙便裂开了一点,让这本应可爱的笑容多了几分惊悚感。
两人走在前往修术场的路上,期间他们必须穿过几个林子顺着石阶梯一路往下走,有些同门的兄弟姊妹原本想上前来打招呼,然而一看到可塔奈莉不是简单点头示意就是乾脆掉头就走,那态度就像看到鬼一样。
「不过,这次你又跟师母说了什么啊?」
「没说什么,只是常常听到有人说我不是她亲生的……师姐你评评理,我跟师母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不会是她亲生的呢?」
「除非你把师母的肖像画当作镜子使用,不然的话根本一点都不像好吗!」这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凡是眼睛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对母子在长相上根本没有相似度,她只好转移话题:「那她怎么说?」
于是梅斯只好把刚才听到的故事又从头说了一遍。
原本听着还觉得没什么,但听到最后可塔奈莉嘴巴却越张越大,随着嘴角旁的缝隙裂开那上嘴唇和下嘴唇明显已经分离,整张嘴用一种令人恐惧的方式张开了一百二十度,她现在这模样简直就是灵异都市传说里走出来的女鬼。
梅斯怕这模样会吓到比较菜的门生,很好心的伸手扶着她下顎帮忙推回去,只不过技术不是很好所以看起来有点歪歪的,原本不弄还好,现在一弄看起来比刚才更恐怖了。
回过神来的可塔奈莉吸回自己跟蛇信没两样的粉红舌头,重新开闔那张大嘴才变回正常的模样。
「我觉得那故事听起来……比你写的作文还要烂。」
「对吧!对吧!不是一般的烂。」
「原来你有意识到自己的作文很烂这件事,我听说语文老师上次在批改你的作文时吐了,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跟他老人家好好道歉一下?」
「居然有这种事情?!」梅斯对此感到非常震惊,他拉开可塔奈莉隔壁更衣间的门走了进去,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看来得好好写一封道歉信才行。」
「其实你师姐我觉得还是当面道歉比较好。」
「也是,当面道歉比较有诚意。」
「不是,我怕他看了你的道歉信之后会当场去世……」
间聊之间两人已经换好衣服,可塔奈莉穿着一套特製的露背紧身运动服,让那正在发育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尤其她奔跑时大腿和臀部颤动的模样以及两腿中间若隐若现的骆驼蹄实在是非常诱人。
在青萍大陆上大部分的地区,女孩子到了十五岁便已经是适婚年龄,而即将十六的可塔奈莉却迟迟等不到一个愿意把她娶进门的人。
十二岁进入伊文鑠尔德门派修练,十四岁就已经找到自己的叁阶同伴进行嚙合,还未满十五岁就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伊文领地区最年轻的高阶嚙术师,照理来说以这样的条件无论嫁娶想找个老公应该都非常容易,但问题就出在所选择的叁阶同伴给她带来的能力和外貌……
两人拿着一把刀刃为锯齿状的木剑互相对招,这种武器非常容易勾住并拉走对手的武器,但相对的若使用不当自己的武器也有可能被带走,而两人都使用这种武器交手的话便会让使用难度大幅提升。
梅斯咬紧牙根死命抵挡可塔奈莉无情的进攻,全神贯注在武器攻击时的角度、挡革时的时机、脚步与施力的配合、呼吸节奏的调整……除此之外他还得不断运行「内嚙」来增强体能支撑武技的施展。
相较于可塔奈莉的游刃有馀,梅斯才刚开始十几分鐘便已经汗流浹背,两人的攻击轨跡就像是麻线球一样彼此纠缠却不会因此而打结在一起。
好不容易梅斯终于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左脚猛然一步向前并脚掌偏移,带动全身的重心转移的同时,一个兇猛的突刺往可塔奈莉大开的胸口捅去!
眼看自己就要拿下此生在这个训练中的第一分!
「得手……咦?」然而这一击却什么都没有刺中,可塔奈莉只是一个剑指点在木剑的剑脊上使其稍微偏移了原本的攻击角度,而自己则一个华丽的转身绕到了梅斯的背后,且顺势带了一个斩击!
梅斯吓得往前扑了出去巧妙躲过这一斩,然而才刚要起身就得面对第二斩,他眼明手快地挡下这一击并且剑身一扭,可塔奈莉手中的木剑竟然脱手而出。
起身的梅斯重整自己的架式,木剑指着可塔奈莉的俏脸得意地说道:「师姐看来这一局是我……」
而这位师姐显然没有想要等他把话说完的意思,在他出手之前早就已经往后跳了一段距离,并且双手抱胸开始施展某种「内嚙」。
美背上忽然伸展出天线般可折叠的机械结构,同时嘴巴张大到超过一百二十度,身上原本细密透明的鳞片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紫色流光,流光一率以手脚的末端为起点而头部为终点流动,就好像正在积蓄全身的能量一样!
「师师师师师姐!等等……等一下啦!」
当可塔奈莉背后的机械结构散出热气的那一刻,某个脸色发青的孩子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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