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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重安终于勉强回神:你还好吧?
    宋清远微微蹙眉,转身背对着他将被子展开:出去,我要睡觉了。
    你是不是头痛?程重安固执地问,糖糖告诉我,一下雨你就会头疼。
    重要吗?宋清远的眉心拧出重重的川字,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重安沉默了几秒,轻轻地说: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不舒服的话,我会担心。
    宋清远平静地听着,手忽然颤了一下,随后有些自嘲地微微扯了扯唇角:谢谢,不必了。
    拒绝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下去就太伤人了。宋清远疲倦得有些支持不住,刚准备再次开口赶人,程重安忽然大着胆子靠近一步,低声问他:你可不可以把左手摊开?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墙上,距离那么近那么近,恍惚间仿佛触手可及。
    僵持许久,宋清远轻出一口气,终于将手中那只白色的小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也坐到床边,声音带着沙哑的无力:可以了吗?
    身体上的疼痛让思绪和话语都变得尖锐起来。
    亲眼看着自己受重创到这种地步,精神敏感到厌恶雨天,无法坐船,听不了汽笛声,甚至导致轻度神经性偏头痛,严重时不得不依赖止痛药才能安稳入眠,程重安,看到这一切,让你感到更满意吗?
    余光瞥到程重安拿起那只小药瓶仔细地看着,里面的小药片不断撞击出轻轻的声响。
    程重安,你看够了吗,宋清远感到疼痛逐渐开始向眼睛蔓延,心里不免有些烦躁,看够了就
    出字才出半个音,额角忽然搭上几根纤细微凉的手指。
    他惊愕地睁开眼,猝不及防看到程重安泛红的眼角。那目光如此熟悉,里面仿佛滚动着极其炙热的情感,要将他灼伤。
    躺下吧,程重安咬了咬嘴唇,毫不犹豫地在床边跪下来,不要吃这个药,我帮你按摩,会舒服很多的。
    该拒绝的。
    那团剧烈的疼痛被几根手指缓缓揉散时,宋清远意识有些模糊地想着,身体却已经背叛他,缓缓倒向了柔软而温暖的床铺。
    他们之间真不该这样的。
    窗外雨声兀自淅淅沥沥,宋清远实在太难受,呼吸浅浅地半睡半醒,甚至都没有发现程重安释放出了抚慰性的Omega信息素。
    很淡的花香,但的确是记忆最深处的安稳,失而复得的伴侣气息让Alpha的腺体变得柔软而安适,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很想吻他。
    等宋清远的呼吸彻底变得悠长匀净,程重安才肯收回酸涩不已的手指,跪在床边贪心地注视着对方形状漂亮的薄薄嘴唇,挣扎了许久,靠近又远离,自己对自己摇头,好像在演一出默剧。
    会想吐吧,如果被他偷偷亲了。
    想到这里就好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再也不敢造次,赶紧起身,关掉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悄声离开了。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发生了一点变化,早上的时候宋清远会留下来吃饭,晚饭前会提前给他发消息,说是否在公司吃过不用给他留,甚至有一次还询问了他皮鞋搭配的意见,虽然生疏而客气,却让程重安雀跃不已。
    又过了两天,周六早上宋清远忽然告诉他,给他放半天假,下午把宋糖送去她奶奶家。
    是有什么事吗?程重安脱口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越线了,连忙说,对不起,你不用告诉我。
    晚上有酒局,宋清远忖度片刻还是直接告诉了他,以防万一,喝醉了让宋糖看见不好。
    酒局?程重安又吃惊又无措,握紧手指想,你不是说烟酒是慢性毒药,向来不沾吗。
    他不知道大城市和小城市是有区别的,更加密切的关系社会系着每一个人,哪怕宋清远找遍理由一推再推,对方仍然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尾随而来。
    宋清远见他不吭声,随手抽出一条花纹简单的领带便转身向外走,我会把姑姑的地址发给你。
    下午程重安提前把宋糖送到了她奶奶家,对方是个神情疏懒的妇人,衣着打扮十分讲究,始终和宋糖保持着半个身子的距离,牵宋糖的手也只肯牵袖子。
    程重安看得有点不舒服,然而自知没身份插手,只好目送着两人消失在楼洞里,然后转身慢慢朝公交站走。
    才走了一段路,积云如铅的天空忽然隆隆有声,程重安一仰头,一滴水已经啪嗒打在鼻梁上。
    他眨眼的功夫,细雨逐渐密密落下,织成湿润的帘。
    街上的人都跑了起来,干燥的路面很快被打成了深色,程重安也茫然地混在人流中跑起来,眼看到了回家的车站前,他忽然精神一悚,瞪大眼愣了几秒,随后毫不犹豫地顶着狂风大雨冲向对面站牌。
    心脏在胸口剧烈地鼓动着,程重安清晰地感觉到衣服被雨水打湿变沉,他没有停顿,一路跑过摁响喇叭的车辆,跑过打起伞的路人,跑过这城市熟悉而陌生的十字路口。
    这一天是二零一九年一月二十四号,下午五点二十五分,杨城下起暴雨,各处深深浅浅的积水很快映出一个波荡翻转的城市,一切就像被打湿的报纸一角,变得湿漉而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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