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封信焚烧,本想着先与宋修远僵持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两日之后,宋言宁就传来口吐鲜血,病卧在床的消息。
她吓得连忙前往宋言宁的宫殿,就见他躺在床上,仍是昏迷状态,脸色苍白无比,一问起宫人,也皆是跪在地上哭喊推脱,谁也不知道宋言宁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太医也诊断不出。
只有宋幼珺知道宋言宁不是生病了,而是宋修远的警告罢了,是在逼她妥协。
一股无力感深深涌上心头,宋幼珺蹲在宋言宁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哭了起来,嘴上一直喊着,“六六。”
宋言宁一直沉睡不醒,她坐了一个时辰,便擦干了眼泪离开,刚出殿门没多久,就在路上看见了宋修远。
他站在不远处,微笑着行礼,“见过皇姐,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宋幼珺冷冷的看着他,恨意涌上心头,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利刃,一剑戳死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人皮狼。
宋修远见她满眼恨意,却越发得意,“皇姐可去看过六六了?他身体如何?”
宋幼珺冷面不语。
见她没有回应,宋修远笑了笑,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只说道,“皇姐,时间可不多了呀,你也享福十几年,是该为南珑做些贡献了。”
说完他便施施然离去,留下气得几乎吐血的宋幼珺。
回宫吃了午饭之后,宋幼珺破天荒的去皇后寝宫看望。
自从皇帝驾崩之后,皇后便卧床不起了,兴许是儿子仍旧战斗在前线生死不明,对她的打击太大,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宋幼珺一改往日的冷漠,坐在皇后床前,隔着纱帘与她聊天,话中带着轻快的笑意,句句都在说慢慢的一切都会变好。
皇后的心情也一下子好许多,不同于往日的郁郁,与宋幼珺说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好像怎么也回忆不完一样。
说到最后皇后累了,困了,宋幼珺的话她不再回应,她便轻轻行礼告退。
夜晚,宋幼珺提笔,写下告罪书,将所有天灾人祸揽在自己身上,写了满满一张字,盖下她专属的印章,折叠好等着明日派人送给宋修远。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前半夜迷迷糊糊,后半夜直接醒了,然后再也睡不着,起床点灯,拿出那张已经被她翻看无数遍,却只有一点褶皱的信,慢慢的看着。
而后宫中敲响丧钟,皇后薨。
宋幼珺震惊不已,忙穿戴整齐赶往皇后寝宫,就见后妃跪了一地,正悲伤的哭嚎。
她赶去时,大太监正捧着一封折子出来,递到宋幼珺的面前,她接过来打开一看,头三个字映入眼帘:告罪书。
她忍着心痛看完,原来皇后一直都知道这些事,自己写了告罪书替她顶罪,然后服毒自尽了。
这折子的内容写得比宋幼珺规矩多了,什么旱灾洪灾瘟疫战乱,全被皇后一一揽在自己身上,说自己是之前祭拜神明的时候怀有不敬之心,才为南珑引来了祸灾。
话里话外仍把宋幼珺说成南珑的福星,断言只要有婧安在,南珑一定会有化险为夷,风调雨顺的那一天。
宋幼珺对这位皇后并没有过多的感情,但这一封告罪书却让她看得泪流满面,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皇后此人不加掩饰的母爱。
这夜丧钟敲响不散,皇后宫前哭声长留。
告罪书被宋修远昭告天下,一时间民间对皇后骂声不断,宋幼珺第一个遭受牵连,当然这些对她来说也无所谓,毕竟婧安公主挨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宋言宁昏迷三日后苏醒,身体无比虚弱,宋幼珺跑得勤快,坐在他床头陪他两天,得知皇后去世的消息,他大哭了许久,郁郁寡欢。
宋幼珺耐心的哄着,给宋言宁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缓解他的情绪,但是宋言宁却心不在焉,时不时问一句,“皇姐,南珑是不是要没了。”
宋幼珺摸摸他的头,温笑道,“怎么会呢,别听别人瞎说,你三哥不是正努力抗敌吗?要相信他啊。”
最让宋幼珺担心的还是宋霁,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失去了爹娘,又时时刻刻有着生命危险,也不知道心里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每隔几日就会写信给宋霁,但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不知道是没送出去,还是宋霁无时间回信。
奕国的兵马越来越逼近京城,人心大乱,整个京城已有一半的人往南方逃,大难当头,已没有几个人想着守护国家。
这就是被蛀虫侵蚀腐败的南珑,不堪一击。
八月初六,宋修远带人撤兵撤离京城,放弃防守,只留下了些闲散侍卫守着城门。
京城的人跑了大半,往日繁华的街道冷清无比,路上行人都甚少,皇宫里更是乱成一团,狂风吹进了温室里,宫女侍卫跑的跑散的散,后妃也动起了心思,如今皇帝驾崩皇后自尽,皇宫已经没有了主人,没人能留着这一盘被风吹散的散沙。
宋幼珺稳住了尽欢宫,将宋言宁接到了自己的宫殿住,平日里紧闭大门,不允许殿中任何人议论当下国事。
在宋霁的兵马败退至皇宫之前,在奕国的铁矛刺穿尽欢宫的大门之前,她都不会离开,毒酒也早就准备好,等到皇宫最后的防线被攻破,宋幼珺作为南珑的嫡长公主,也要体面的走。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宋幼珺永远记得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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