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御前侍卫的围剿圈停止缩小,整整一个夜晚,山林中没有刀剑相撞的声音。
第二日晌午,刺客的最后一团组织果然露了面,他们将绑着双手的宋言宁推到一处高地,要求谈判。
宋幼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榻,也顾不得双腿疼痛,穿好了衣裳就往外走,飞快赶往大赏会的场地。
空旷的地方放眼望去仍有明显的血迹,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侍卫,靠近山体的一侧有一处地势偏高,上面就站着一堆人,宋言宁位于首位。
他满脸害怕的往下看,双手被捆住,身上的衣裳也沾满了灰尘泥巴,头上的小金冠也不知被谁摘了,模样看起来非常狼狈。
但他身上却没什么明显的血迹,似乎没有受伤。
他身边站着一个强壮的山匪,满脸的不屑。
宋幼珺的一颗心高高吊起,她挤到宋霁身边,匆忙问道,“怎么回事?他们要对六六干什么?”
“他们手中有一批人质,要以命换命。”宋霁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头紧锁,“放走他们一人,他们就会放一个人质。”
宋幼珺抬头看去,就见站在那高处的,几乎都是山匪装扮,心知要遭。
这种方法,势必会留下一个人善后,那站在宋言宁身边的山匪恐怕就是这个计划的策划者,也是最后要留下的人。
他会挟持宋言宁到最后一刻,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临死前也会带走宋言宁的。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宋幼珺急道。
宋霁不语,慢慢摇头。
宋修远却说道,“父皇的銮驾在赶来,等父皇到了在做定夺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宋幼珺得到消息后都赶来了,皇帝肯定比她更早得到消息,但是现在还没来,显然是存了不想来的心思。
无非是顾及那些虚无的皇家颜面,不愿传出山匪威胁当今皇帝的传言而已,比起自己儿子和这些人的性命,他更在乎皇室的面子。
“想好了没啊,浪费老子时间是不是?”高处那站在宋言宁身边的山匪按耐不住了,粗声粗气道,“别以为老子在开玩笑。”
他随手扯过一个瘦弱的男子,右手的刀尖抵在男子脖子上,“我先给你们放放血!”
宋幼珺厉声道,“住手!”
山匪撇她一眼,“宋氏一帮子窝囊虫,让个女人出来说话?”
宋幼珺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就按你说的,让你的手下带着人质下来,人质留下,我就放人。”
“皇姐,切不可乱做决定!”宋修远连声阻止,“若是放走了这些人,父皇定会勃然大怒的!”
宋幼珺冷冷的看他一眼,“那不然呢,看着那山匪杀人?”
事情总要有人处理,若是放任皇帝的做法,这些山匪肯定全部剿灭,可宋言宁和其他人质的安危呢?
帝王无情,可以不顾这些人的性命,宋幼珺做不到。
“你说了算?”山匪高声质疑宋幼珺。
宋幼珺点头,“我说了算,你放人,我便留你性命。”
山匪扯开嘴角一笑,往后摆了摆手,让小弟带着人质走下去试探。
侍卫将走下来的山匪团团围住,一刻也不敢懈怠。
宋霁便道,“人质留下,让他走。”
侍卫一下子就散开了包围圈,让出一条路来,将人放走。
宋幼珺看向宋言宁,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手心里全是汗。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了宋言宁呢?
人质一个一个被换下来,高处的人逐渐变少,十来个山匪全部被放走之后,终于就只剩下宋言宁和那个领头的山匪。
“就剩你了。”宋幼珺紧张的看着他,面上故作镇定,“快把人带下来。”
山匪哈哈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短刀,“我可没打算走。”
“你的弟兄们都走了,你留在这里作何?”宋幼珺虽然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依然觉得害怕。
这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没有道理可讲。
“我来这儿都没打算要走出去。”山匪从身后的地上捡起一件衣袍,抖了抖,“你们看看。”
这衣袍正是之前宋幼珺与宋言宁分别的时候脱给他的。上面金珠掉了不少,也沾满污泥,但在太阳的照耀下依旧闪闪发光,十分晃眼。
“这样一件衣裳,能救多少人命,你们知道吗?”山匪嘲讽的笑道,“溪山那一代暴雨连降数日,洪灾泛滥,死伤无数,朝廷说没银子拨款赈灾。”
“多少人流离失所,难民像湿土里的蛆虫一般被嫌弃催赶,城门紧闭将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拒之门外,你们这些权贵却在这里欢声笑语,简直不配为人!”山匪恨声道。
“你一个土匪,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整日花点小银子,喝个小酒吃个小肉,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逍遥吗?”宋幼珺急道。
“媳妇孩子……”山匪突然大笑起来,模样十分夸张,笑声传的很远,把宋言宁吓得不轻,以为这个人疯了。
“早死了!”他说,“我媳妇在发洪灾的时候就淹死了,我抱着儿子求医,跑了四五座城,全都紧闭城门,我硬生生看着儿子断气。”
这话像一把利剑,狠狠钉在宋幼珺的心尖上,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宋幼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是情绪平复了很多,她平静道,“那些治国之事与你身边的这个孩子无关,你不能因此就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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