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沈禾柠背上被他很轻地一推:“去吧。”
那男舞者性格热情直白,在楼里飞快绕了一圈没找到沈禾柠,又开始挨个在关门的空房间敲门,誓要把她翻出来不可。
沈禾柠从薄时予腿上滑下去,双脚踩在舞鞋上,慢腾腾低头穿上,然后转过身注视他。
薄时予平稳迎上视线,低淡说:“走。”
沈禾柠出其不意弯下腰,红唇贴在他耳边:“哥,真的完全没兴致吗,你刚才……明明呼吸加快过。”
“不过你说得对,我现在的段位还差得太远了,我一定听老师的话,再接再厉。”
这句话说完,沈禾柠果断起身走向门口,开门弧度不大,外面的角度看不到里面轮椅上的人,她不耐烦地甩起飘带做打人状,那个男舞者笑嘻嘻道着歉,紧跟上她,不停说着好话。
门渐渐关闭,薄时予看不到沈禾柠在外面站定回头,盯着门有一会儿没动,沈禾柠也看不到薄时予眸底泛滥的阴沉和欲色。
薄时予拨了个号码,漫不经心似的朝对方提问:“那段独舞,男女配合的部分好看么?”
对方怔了怔,小心翼翼问:“您觉得……怎么样。”
他指腹按着观音像:“不太合口味。”
对方恍然,忙说:“我也觉得不好!导演是拍电影的,古典舞和他专业根本不对口,纯属瞎弄,我这就找个更专业的舞指过去片场,替换几个更好的动作!”
薄时予眼帘合上,片刻后又慢慢挑开,压下不应该出现的情绪。
从那个晚上开始,到现在五天的时间,沈禾柠打过来的电话屈指可数,微信她来加过,他没有立即通过,她就也不再尝试了,在外面忙着风生水起,被更多人爱慕追逐,连接吻也会临场分神。
小女孩儿哪有心。
玩弄他,大概也不需要多少心。
江原到这时候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谨慎地敲门蹭进来,不得不如实说:“时哥,本家那边十分钟之前打过电话,请你明天下午回去一趟,是……老爷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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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里淡白色的薄雾袅袅,老人喝了口茶,捏着一串紫檀佛珠,视线落在对面人的手腕上。
他衬衫袖口向上微折,露出一双利落腕骨,筋络肌理的走势都无可挑剔,手指修长分明,拿起手术刀来就是能挽救人于生死的神灵。
明明应该无可限量的人生,偏偏要离经叛道,为个根本不值得的人毁了一条腿,落得个终生身残。
“时予,”老人对着那枚观音眯了眯眼,随即淡笑,“怎么,到爷爷这儿来就只是坐着,今年的新茶也不尝尝?”
薄时予从烟雾上移开目光,手指慢慢抚过温热的紫砂茶杯,平和开口:“爷爷想必也不是叫我来喝茶的,有什么事,您尽管提,我只要做得到,一定满足。”
老人闻言脸色变了变,杯子落在桌上,“咚”的一声响。
他向来知道,他这个孙子在腿残之后,骨子里天生的那些极端就压不住了,表面上看着温和守礼,芝兰玉树,实则比同辈小辈里任何一个都要决绝心狠,眼里就没装下过什么长辈和孝敬。
刚才这话的意思已经是毫不收敛了,清楚地在提醒他,如今的薄家是他薄时予在掌控,张口叫声爷爷算得上谦和恭谨了,但再提其他的,就是居高临下的“满足要求”。
老人笑了一声:“我就算不说你也应该清楚,男人年龄到了,就该正常结婚生子,你看看跟你同辈的那些,除了不着调的邵延,各个都定下来了,只剩你——”
他敲敲桌子:“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如果是因为腿,”老人眼尾的纹路深邃,“那大可不必,不说别人,任家的丫头等你多少年了,你要是没别的喜欢的就选她,长相家世哪样都不错,就算没感情又能怎么样,婚姻这东西,本来也不是非爱不可。”
他加重语气:“重点是值得。”
薄时予没说话,只是靠在轮椅上,隔着雾,神色不明地盯着老人看,半晌后勾下鼻梁上的眼镜,捏在手里,再抬起头,眼底的锋锐不再掩饰,刺得人心惊。
“爷爷,您不擅长拐弯抹角,”他声音极淡,“直说吧。”
老人没好气地挥散开那些扰人的香雾,沉声道:“沈禾柠又回你身边了是不是。”
“是。”语气斩钉截铁。
满腔的话在这种口吻下只能斟酌着往回咽一些,老人顿了顿说:“当年你没掌薄家的权,我都管不了你,到如今也没打算能把她或者把你怎么样,只是有句话,做爷爷的还是要提醒你。”
“时予,”他放缓语速,“你妈妈再治疗三个月就要回国了,你应该比我更早知道,对吧。”
“的确,她也管不了你,这个家就没有人能左右你的事,但是——”
老人四平八稳转动着佛珠,慢慢道:“她病情可不稳定,作为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看到沈禾柠又出现,她忍了这几年的真相大概都会一股脑告诉她。”
“沈禾柠现在活得很轻松,上学,跳舞,拍电影,听说还有不少人追求,以后不管选哪个,应该都过得不错,”他说,“可如果她有一天突然得知,哥哥的腿之所以废了,面临彻底截肢,都是为了救她……”
“那年中秋夜的大雨里,她高烧着被车撞到河里之前,是你扑过去护在她身后,替她断了腿,你猜她会是什么反应,这一辈子,是不是永远都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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