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看到别人枕着自己的衣服睡觉都会觉得怪的啊,更何况时珣早就知道他的心思……
江未迟觉得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元素是多余的,那就是他自己。
“太好了,你还一直帮我打扫了,我还想着我都没有提前买新的床品,这回可以直接睡了。”
时珣不动声色地把枕头处翘起来的被角拉平,转头对江未迟表示感谢。
江未迟只好愣愣点头,看着时珣把行李箱拉过去打开,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归置收纳在房间里。
从衣物到洗漱用品,从各种数据线、充电器到手机、平板和笔记本……
江未迟看着时珣把曾经满载后又空置的空间重新填满,心里空掉的部分似乎也随之补全。
他默默走过去,帮时珣把东西整理好,然后拿着剩下的一个盒子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形状奇怪、好像有记忆功能的几个球,还有弹力带,是他以前都没有见过的。盒子里唯一让他感到熟悉的,是厚厚一叠肌效贴。
果然还是没有恢复得很好么。江未迟垂下眼帘。
时珣把盒子接过来,拆成两个小盒子,“一个放在训练室,一个放在健身房,我保持手的状态要用的。”
他说得轻松随意,没有一点急促或者刻意的平和。
可江未迟就是知道,时珣轻描淡写之间,一定经历了深刻的痛苦。
两个人沉默下来,江未迟坐在床边,感觉自己的床很冷很冰,没有什么温暖和带来睡意的氛围。
江未迟犹犹豫豫,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没有头尾的话,“……是不是特别疼?”
时珣知道江未迟在说他手心那道疤,当然也是那场手术,也可能是之前他从来没有对江未迟倾诉过的,职业生涯中他隐忍下来的每一次剧痛。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还好。”时珣不自觉用左手摩挲右手掌心弧形的伤疤。
“……骗子。”江未迟说。
“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了,也许当时会觉得受不了,可是……”
时珣顿了一下,觉得已经过去,何必要再提起,没有办法减轻当时半分痛苦,还会让现在的小辅助难过。
但是此前的每一次,也许都是在这种事情的选择上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让他们两个人之前出现像如今这样难以消弭的分寸和界限吧。
既然江未迟想要知道,那么也要尊重他。相信他早就明白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
感情不只是由正向情绪催化和构成的,互相的共情,会不会是更重要的呢?
时珣叹了口气,“之后每一次都会觉得更痛,难以忍受变得越来越可以忍受。”
“我每一次都很痛,小迟,这次手术和复健尤其痛。但是你要知道……”
他轻轻笑了一下,目光坚定却温和地看着江未迟,“我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过。痛也值得,我不后悔的,小辅助。”
江未迟无限下坠的心情被时珣释然的笑容接住,跌落进一片他不敢相信的柔软之中。
他无法再坐在床边,他想要在现实中也被时珣接住,落在更加坚实的地方。
江未迟一下子站起来,向前走还磕到了时珣的床头柜。
他被时珣拥住了,他能感觉到时珣的体温透过衣服慢慢浸没过他的身体。
终于,可以降落了。
“我好想你。”
“我知道。”
“不要再那样离开了……”
“不会了。”
时珣的手指习惯性地搭在江未迟后颈偏下的一块稍微凸起的颈骨上,一下一下轻轻揉着。
“都会好起来的,小迟,什么都不要怕。”
晚上CRE的所有人都去给时珣开了个欢迎会,说白了,就是打着团建名义的吃喝玩乐。
江未迟高兴得太明显,喝了两杯酒,眼睛里晶晶亮亮的星光完全散落下来,收都收不住。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才是重逢。
像是人生又一次开始了,像是小时候自己回家,按亮卧室的灯。
时珣坐在他身边,仅仅是这样,就让他觉得美好到不真实。
他不自觉地一次次去确认时珣还在不在,手指轻轻抓着时珣的衣角晃晃。酒一时间喝得多了些,柔和了江未迟脸上总是分明的霜雪和棱角,显得有了些天真和稚气。
江未迟又一次伸手过来蹂躏他衣角的时候,时珣就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的疤贴着江未迟的手背,触感鲜明,无法忽视。
江未迟抬眼看他,漂亮崽在暖黄的灯光下更加好看,挺拔的鼻骨两侧,是长长眼睫微垂覆下来的两道阴影。掩映之下,目光沉沉且干净如痛雨后的天幕。
“我在这里。”时珣轻声对他说。
江未迟看进时珣眼中,不自觉就点了头。
晚上夜风吹过,江未迟酒也醒得差不多。时珣说还要训练,就和江未迟先回了基地。
两个人洗漱完才下楼训练。
江未迟和时珣双排,两个人的步调还是一致,连开机的动作都似乎与以前不差半点。
时珣眉头紧锁,感觉自己的状态还是没有达到最佳。明明会拖累他的伤病已经被暂时甩开,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轻松。
江未迟按住时珣的右手,时珣停下走位,询问地看过去。
“三点了,先休息吧。”江未迟直接关了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