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岚比卫灵儿先一步起身往外走。
卫灵儿亦站起身,纪云岚侧眸道:“你先留在殿内。”
留给她这么一句话的纪云岚便从殿内出去了。
卫灵儿迟疑过几息时间,仍是往殿门口的方向走过去几步。
从蓬莱殿赶到此地的舒瑾迈步进来已嗅见厮杀过后残留的血腥气味。他心神一凛,快步朝唯一有亮光的正殿走去,行至廊下,恰见面容镇静的纪云岚步出殿内。
舒瑾两步上前:“姨母。”
纪云岚视线在舒瑾脸上停留半晌,反应过来:“阿瑾,是你。”
“是我。”
舒瑾道,“陛下命我来请姑母前往蓬莱殿。”
虽然舒瑾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此前每一次来,他未去与纪云岚见面。
今天乃多年以后,他们久违的相见。
舒瑾很容易能认出纪云岚。
相比之下,如今的舒瑾和纪云岚记忆里的那个小少年已全然不同,唯有凭借他的称呼与他的眉眼辨认他身份。
纪云岚却也晓得舒瑾惦念卫灵儿。
在舒瑾询问之前,她已说:“灵儿在里面,她无碍。”
卫灵儿听见舒瑾的声音,纪云岚提及她的一刻,她快步从殿内出来,看见来的人果然是舒瑾,眼前一亮。舒瑾快步至她面前,借着廊下与殿内映照出来的光亮,发现卫灵儿衣裳上的血污。
“我无事。”
卫灵儿顺着舒瑾的视线望过去一眼,连忙道,“没有受伤的。”
于是,舒瑾从卫灵儿口中听说蜀王世子刘密。
得知刘密当真来过,且欲图将纪云岚和卫灵儿带走,他额头青筋跳了跳。
“大表哥,我用你留给我的簪子,刺伤他的眼睛……”
卫灵儿又凑到舒瑾耳边低声告诉他,是纪云岚帮她一起降服了刘密。
“他受伤昏迷以后,不知会不会有别的危险,想着留下他或有用处,便用粗绳绑了他。”卫灵儿道,“现下他便在殿内,不过伤口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她和纪云岚当然不会去帮刘密处理伤口。
到得这会儿,刘密已失了许多血,估摸真的奄奄一息。
卫灵儿说得轻巧简单,舒瑾却想象得出彼时如何惊心动魄,面对她,愈发眉眼温柔。伸手摸一摸卫灵儿的脑袋安抚,舒瑾温声道:“无妨,把人交给我便可。”
卫灵儿颔首。
她与舒瑾一道入得殿内,舒瑾瞧见被绑缚住手脚、躺在地上的刘密。
意识模糊的刘密昏昏沉沉醒来。
掀开眼皮子,望见舒瑾的脸,渐渐想起自己被卫灵儿和纪云岚两个女子所伤,竟哈哈大笑起来。
刘密状若疯癫,受伤那一只眼睛流出的鲜血污了半边脸,此刻越显可怖。
舒瑾抬手挡一挡卫灵儿的双眼:“灵儿,先去外面等着。”
卫灵儿应声,转身又步出正殿。
随即跟着舒瑾来的两个侍卫进去了,不一会儿,他们押着刘密从殿内出来。
舒瑾也回到廊下。
卫灵儿知道舒瑾差不多该带纪云岚离开,去刚刚提到的蓬莱殿。
虽然卫灵儿不想独自留在这里,但若跟去蓬莱殿,她或不合适该出现在那种场合,便想着忍一忍,暂且留下来。舒瑾却一样不放心把她留下,在卫灵儿出声前,舒瑾已然决定要带着卫灵儿一起走。
“灵儿,你的大伯是不是叫卫成?”
舒瑾忽而想起蜀王找来的那个用来作证卫家收养过太子妃之子的中年男人。
卫灵儿皱眉。
“是,怎么了?”
“他在蓬莱殿。”舒瑾告诉卫灵儿,“蜀王把他找来作证,说你父母收养过太子妃的孩子,又说在你父母遇害之前,将真相告知于他,并交给过他一件能证明那名孩子身份的金镶玉的镯子。”
卫灵儿十分吃惊。
那个金镶玉的镯子她是从纪云岚口中得知,与舒瑾口中她大伯所说对得上。
问题在于,她爹娘怎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平素关系不亲近的大伯,却没有对她透露半个字?她这位知道真相的大伯,也没有对她透露过一星半点这些事,乃至在她父母遇难以后,妄图霸占她父母留下的银钱与田庄铺子,要将她随便嫁出去!
“大表哥,不可能。”
卫灵儿双手抓住舒瑾的胳膊,“不可能是我爹娘托付给他的。”
“大伯一家与我家从前关系疏远。”
“何况,在爹娘遇难之后,大伯便曾想把我随便嫁出去,幸得姨母派人来奔丧才……”
卫灵儿嘴唇轻颤,说不下去了。
舒瑾伸手把卫灵儿往自己怀里揽了下道:“灵儿,你随我一起去蓬莱殿。”
卫灵儿仰头与舒瑾对视一眼,点一点头。
她得去,她确实得去。
同在廊下的纪云岚把卫灵儿和舒瑾之间的对话听在耳中。
听见卫灵儿说她父母已遇难,纪云岚皱了下眉,眼底闪过一抹晦涩。
复过得一会儿,舒瑾带卫灵儿、纪云岚离开此处。
蓬莱殿的位置不似纪云岚住的那处宫殿偏僻。
他们往蓬莱殿去的路上,随处可见没来得及处理的兵卒或宫中侍卫的尸首。
处处弥漫着血腥气味。
这也昭示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宫中已发生过怎样惨烈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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