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女儿家,不要再掺和这些危险的事情。”
徐阔肃然正视着卫灵儿,眉头紧皱,“想一想你爹爹和娘亲对你的期盼。”
心里的猜测因这样的一番话而几乎得到证实。
她爹娘遇难的那一场意外,果然不仅仅是单纯的意外。
那时,在爹娘遇难之处寻到那枚玉佩,她便有了这样的猜测。
只是没有与任何人说。
她暗中打听那枚玉佩的料子与工艺。
得知这种质地的玉佩定出自富贵人家,而这样的工艺,很可能出自邺京的一位老师傅。
所以哪怕晓得是大海捞针,她依旧带着弟弟来邺京投奔姨母。
但正如徐大人所言,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而已,想自保、想保护好弟弟都尚且艰难,能怎么办?
可女儿家也一样是有血性的。
她的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她明知这一点,怎么可能置之不理、不闻不问?
是,这件事一定很难。
她心里明明白白,然而再难,她也想试一试,想尽力为之,唯一的期盼是他日不会拖累任何人。
从前她曾经怀疑过父母之死与玉佩的主人有关系。
然而在见过徐阔第一面起,她便知不是。
所以,徐阔也是知道她的。
或诚如他所说,希望她放弃、希望她不要掺和,故而只当她陌生人。
但她却未如同他所期盼的那样不去深究。
在此之外,今日的这番探究,她更清楚认知到自己道行有多浅。
卫灵儿低头,盯住地面的一双眼睛变得空洞,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握成拳。良久,她松开手,没有去反驳徐阔的话,低声道:“无论如何,今日多谢徐大人。”
“灵儿。”
徐阔盯着卫灵儿的脸半晌,“你好好想一想,倘若你有事,你爹娘泉下有知,如何安宁?”
“他们不会希望你去做那些事。”
“这一点,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才对。”
卫灵儿抬起头看着徐阔,仍然不应也不反驳徐阔的话,而是说:“徐大人的那一块玉佩,我会想办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送回来的。”
那块玉佩她一直藏着,没有敢让任何人知道。
哪怕今天来徐家她也不曾带在身边。
但是眼前的人不否认去过江南、不否认对她父母之死有所了解。
他定然晓得她手中有那块玉佩。
徐阔双眉紧皱:“你这般性子,当真是像极了你爹。”
“玉佩暂不用还回来。”他对卫灵儿说,“你先留在身边吧。”
“近来正逢多事之秋,邺京城多有不太平。”
“你也要小心一些,不要胡来。”
是提醒也是劝告。
而更多的事,不会向她透露,哪怕是透露的这一星半点,其目的亦在于希望她能就此收手。
却不得不叫他失望了。
今日既然知道她爹娘的死另有隐情,她更不可能收手。
不过卫灵儿接受徐阔这份好意。
她颔首,定一定心神:“多谢徐大人。”
……
从徐阔得到书房出来之后,离开那个地方,卫灵儿紧绷的心弦慢慢松下来,又陷入另外一种无力与挫败。
脑海中却仍想着那些事、那些话。
她低着头往回走。
不能暴露她和徐阔见过面,因而没有人帮她引路。
卫灵儿准备在遇到徐府下人的时候,借口迷路,让对方帮忙指路去徐嘉敏设宴的小厅。
然而转过一个弯,面前突然冒出一个人。
觉察到那一片阴影的一刻,她反应从未如此迟钝。
直到撞上去,鼻尖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膛,才真正反应过来。
退开两步的同时下意识抬头去看,见眼前的人是舒瑾,卫灵儿不由一怔。
鼻子被撞疼了,她伸手揉一揉。
“怎么哭了?”
卫灵儿怔怔看舒瑾皱着眉,听见他的话,手从鼻子移到脸颊,摸一摸自己的脸,摸到一片湿意。
来不及开口,附近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同样来不及反应,舒瑾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近前的一处假山里藏了起来。
卫灵儿有些犯懵。
不知道舒瑾为何要带她藏起来。
她背靠假山,借着昏暗的光线去看他,而他一双眼睛望向外面。
注意到她的视线方不紧不慢转过脸看她一眼。
舒瑾抬手帮卫灵儿擦眼泪。
指腹贴上她的脸颊,带走她脸上的湿意,也叫她心头一跳。
卫灵儿迅速从挫败的情绪里回过神,紧抿着唇别开脸:“大表哥,我自己来。”低声说得一句,她连忙掏出帕子去擦脸上泪痕。舒瑾收回手。脚步声和说话声远去,她擦干净脸上的泪,哑声问:“大表哥不是说今日不来的吗?”
舒瑾转过脸认认真真看着卫灵儿。
“有点事来找徐庭耀。”回答过她的问题,他又问,“怎么哭成这样?”
“脸也哭花了。”
像为自己之前突然的举动解释,舒瑾说,“你这个样子不好见人。”
卫灵儿去看手中那方帕子,看见上面沾染的脂粉。
她今日出门的确擦了脂粉。
猜自己模样难看,卫灵儿将手掌搭在眉眼处,略挡住自己一双眸子,也稍微挡住自己的脸。此刻的她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哑说:“大表哥不要取笑我,是在徐府迷路了,一时太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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