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儿仰头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握紧卫灵儿的手叹一口气:“娴姐儿的忌日快到了,这些日子,灵儿,你多看顾你大表哥一些。”
“每年到这个时候,他都容易不愿意理人,也寝食难安。”
“还要去北灵寺吃斋念佛,悼念自己大姐姐,折腾下来,没几次不生病。”
老夫人说到此处,眼底积聚起泪水。
卫灵儿宽慰道:“老夫人这样爱护大表哥,大表哥一定感受得到。”
老夫人眸中含泪,接过孙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一擦眼睛。
“灵儿,你是个好孩子。”她轻声细语说,“这件事,我便拜托你了。”
……
卫灵儿从福寿院出来,一路安静回到雪梅院。
行至雪梅院外,她站在道路旁,往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记得初次见到舒瑾便是去年冬天、在雪梅院外的那一条小道上。
那时单单觉自己这一位只能强行攀交的大表哥光风霁月、芝兰玉树,却不知他也是心里藏着许多事的人。
卫灵儿在雪梅院外面站得许久。
跟着她从扶风院到福寿院,又从福寿院回来的海棠起初默不作声,到得后来,禁不住低声问一句:“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
卫灵儿回过神,收回视线继而抬脚走进雪梅院,吩咐,“去取纸笔来。”
海棠亦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两眼。
可她到底看不明白,唯有领命:“是,奴婢这便去。”
海棠送来纸笔,卫灵儿坐在窗下埋头抄佛经,不让人打扰。
老夫人担心舒瑾又要难熬,想让她想办法劝一劝,但她晓得那一种苦,不是劝上几句便有用的。
自己能开解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若无法开解,便唯有承受着、煎熬着,熬过去,也能好上一些。
舒瑾没有怎么和她提过自己长姐有关的事,在北灵寺,他去祭拜自己姐姐都不愿意透露,她更不能草率和舒瑾提起那些。所以卫灵儿想为舒静娴抄些佛经,届时赶在舒瑾去北灵寺之前交给他。
老夫人的交待,她会尽己所能对舒瑾好一点。
但舒瑾愿不愿意敞开心扉,非她能左右,她亦无法勉强……
一连数日,卫灵儿都忙着抄写佛经,从白天直至深夜。
紧赶慢赶才赶在舒瑾临出门前,把抄写好的厚厚一沓佛经交到舒瑾手中。
舒瑾翻看几眼手中的东西,又看卫灵儿。
卫灵儿柔声道:“许是我逾矩,但我既得知大表姐忌日将至,便没办法当不知,因而擅自为大表姐抄了一些佛经,望大表哥不要嫌我多事。”
面前的人一脸倦怠之色,显见是近些日子休息得不好。
那日她说要去一趟福寿院见祖母,之后来扶风院都匆匆忙忙,现下想来,是一直在忙这些。
这沓佛经这样厚,时间又短,字迹却工整,看不出来丝毫浮躁不耐。
说明她在抄写的时候,乃诚心诚意。
“不会。”
舒瑾压一压嘴角,将佛经收下,低声道,“多谢灵儿。”
卫灵儿暗中松一口气,微微一笑。
顿一顿,她问:“大表哥是今日就准备出门吗?”
舒瑾颔首。
卫灵儿低下头,自袖中摸出个盒子,递过去说:“大表哥,这个给你。”
舒瑾将盒子接过来,东西拿在手里不沉,却一下猜不出里面有什么。
似知他疑惑,卫灵儿弯一弯眼睛:“是松子糖。”
舒瑾抬一抬眼。
卫灵儿没有看他,垂下眼道:“爹娘尚在时,知道我喜欢,时常会买松子糖给我吃。后来,想他们的时候,吃上一颗,也就不那么苦了。松子糖又香又甜,也不怎么腻人,大表哥带着吃吧。”
舒瑾很快听懂卫灵儿话里的意思。
让他带着,想念娘亲和姐姐的时候,吃上一颗,也就不那么苦了……
攥住盒子的手指收紧了下,舒瑾道:“好,我带上。”
卫灵儿点头,又笑一笑:“大表哥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我一样会督促枣儿好好习武的,大表哥放心。”
“等大表哥回来,再让大表哥检查她是否退步。”
“若退步,多半是我没有尽心尽力,到时候听凭大表哥教训。”
舒瑾凝视着卫灵儿颊边的小梨涡,伸手轻拍一拍她的发顶:“这些日子都靠灵儿了。”
卫灵儿笑道:“嗯!”
当天,舒瑾没有带上丫鬟,骑马前往北灵山的北灵寺。
毕竟是去祭拜亲人,卫灵儿猜他不想被送,因而没有特地送他出门。
舒瑾这一去至少七日时间。
他不在,卫灵儿和卫昭自然都没有去扶风院。
往前在这期间,渺渺由夏橘和夏栀照顾。
今年的渺渺倒主动往雪梅院来,每天都待在雪梅院,哪也不去。
她清早会陪卫昭习武。
卫昭去学堂后,她便跟在卫灵儿身边,夜里不一定蹭谁被窝,全凭她高兴。
然而直到纪夫人的忌日,薛念兰带吕姨娘和王姨娘以及府中小辈祭拜,卫灵儿才得知纪夫人和舒静娴的忌日在同一天。她站在院子里,遥望北灵寺的方向,想起此刻正一个人在北灵寺的舒瑾。
在自己娘亲的忌日又失去关系亲厚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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