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晖略带几分责怪地低头望着她,朗朗眉峰之下,长眸深沉精朔,“还不快去?”
经他这番催促,薛翦终是无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随意更了套浅绯色的罗裙,便带着小竹一同上了马车。
街道两旁人群攒动,熙熙攘攘,马车被摧得滞缓了起来,好半晌才勉强挪上两丈。
小竹推着车扇往外头瞧了一眼,心下聚敛着几分焦急,眉心一折,偏回身子问:“小姐,照这般下去,待驰至怀春河时恐怕......”
来不及了。
话落,闲靠在车壁上阖眼假寐的身影微微一动,漫不经心地坐直了身,一面打着车窗望外梭巡,一面同小竹慢声说着话。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下回进宫时再跟他赔罪了,左不过是赏个月色罢了,在哪看不是看?”
话间,她又将脑袋斜探了出去,抬眸望着夜空那轮明月,嗓音拐着几分不着调:“我这样,也算是赏过了罢?”
这幕景致若是落到太子殿下眼里,大抵能气得降罪于小姐了吧,小竹心道。
不过此事也怪不得小姐,小姐与太子殿下本就不像与表少爷他们那般亲近,忘性一发记不住,再正常不过。
“小姐,要不我们走过去好了?横竖也不差多远了。”小竹眼梢一动,扭头看着她。
闻言,薛翦只是笑,有几分打趣道:“是爹爹吩咐你‘押送’我过去了不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今日这番景象,的确是人多到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乌压压一片。
想必太子定然也知晓,说不定他自己都被困在路上了呢。
薛翦复又往后头一靠,眼帘浅浅一搭,没再说话。
第51章 相撞 李聿倏然出声制住了她,嗓音修润
每逢中秋, 揽月楼内外都攒聚着好几圈身影,人满为患。那些留在豫京里的外乡客纷纷涌至此,饮酒留诗, 抚琴赋词。
能在这里寻得一座,当真是被浸到了风雅墨意之中。
二楼的位置被修筑得推出去了许多, 临街悬空,沿边砌着矮栏, 栏上无窗,只需垂眼便能将楼下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致尽收眼底。
居于中间的客座上正两两对立坐着四名锦衣男子,几盏大红灯笼高挂于檐下, 随着辗转而过的柔风微微晃动, 同月一起洒下浅秀的光辉。
周灏偏头瞧了眼楼内围聚一块儿肆意闲聊的几人, 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都过去这么多日了, 他们竟然还在议论秦家小姐那事儿。”
话落, 楚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亦是一副不屑之色。
自从前几日张秦两家小姐被寻回后,他每每走到一茶馆酒楼, 都能恰巧听见薛翦的名字, 无一不是在谈论她的义举。
更有甚者,惊堂木一敲,加之一张铜唇铁舌, 生生为她编了一出“侠肝义胆,正气凛然, 只身前往匪处救人”的大戏。
说的胜过唱的,若非故事正主名唤薛翦,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思及此,楚善眸底又添了两分讥诮, 话声掩着几许酸意:“这不是近来京中也没旁的事可聊了么?”
话间,又将视线调到了案上,眼帘一垂,神色微愠,“宁宁一听说是薛翦将人救出来的,那小嘴一张一合给我唠了好几天!俨然是要把她供奉为神了!”
闻言,章佑抿了口杯中残酒,眼底的揶揄似有温度般地掷了过去,刺烫在楚善身上,嗓音含笑。
“六小姐嫉恶好善,性情又开朗活泼,乍一听闻薛翦做的这番善举,会如此反应也不为过。倒是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这么小气?”
似是嫌没说够,又补了一句:“连一姑娘的醋都吃。”
楚善一听,倏尔抬眸瞪了过去,声音略显几分急切:“谁吃醋了?”
但见对面之人嘴角牵着一层戏谑,脸上就差写着“当然是你”几个大字。
楚善被他这么一调侃,忽而就笑了,继而话声幽凉,徐徐说道:“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总是不站与我的立场,尽帮薛翦说话。”
画舫上如是,藏花楼内亦如此。
他莫不是看上薛翦了?
这个念头陡然从他心间冒出,令他吓了一瞬,犹不敢置信地将眸光定在章佑身上。
这偌大的京城里,难道没有别的女子了么?他怎么能喜欢薛翦那个顽劣的丫头?
就在此时,章佑“哗”地一声振开了折扇,端起一副翩翩清贵玉公子的姿态,淡声说着:“我这叫不偏不倚,中庸之道。”
言毕,楚善一声一顿地冷笑了两下,腹间抖得似被人殴打了一般,浑身渗透着鄙夷之意。
继而扭头用手肘撞了撞身旁之人,“李聿,你来——”
“评评理”三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李聿背靠椅板而坐,左手压着酒杯搁在桌上,姿态慵懒,嘴边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目光分毫不离地落在楼下一驾深褐色的马车上。
话到嘴边倏然一换:“你看什么呢?”
此时街上车马人群熙来攘往,除却两旁猜着灯谜、贩着灯笼的摊肆,也没什么好瞧的了罢。
李聿被他一问,思绪渐渐回笼,唇畔仰起的那缕笑意明朗熠灿,顺其而上爬至眼底,一面说着,一面捋了捋衣袍袖摆,站起了身,低头看着他们。
“忽然想起前日黄先生置下的课业我还尚未动笔,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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