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报应,我注定没有儿子。”宣文汀看了眼身边的宣雪,仿佛是认了命,疲惫地叹气:“阿南,你找个可靠的人,帮我送她离开吧。”
傅时津望着雨,思绪是朦胧的,也是潮湿的,他摸着腕间的发圈,在想她是不是又开了窗户,闭住眼睛,再睁开眼,什么都没了。他回头,回答契爷的话:“好,我会亲自找人送阿雪去美国。”
宣雪目光锁住傅时津,一颗心被人捏住,溢出血来。
回到别墅,宣雪抓住男人的胳膊,抱住他,道歉,恳求。“阿南,我可不可以不走?”
男人低着头,凝视着她,“我已经够手下留情了。”
宣雪怔了怔,眼睛通红,抓着他衣服,缓缓跪下,一如当初在她面前跪下的陆钦南。
“陆钦南,你原本是什么打算啊?你要那些叔伯搞死我啊?”
男人拂开她的手,蹲下身,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水迹,动作很轻,可他捏着她心的动作丝毫不留情。
“你是自找的,明不明白?我的局,谁都不可以乱动。搞不好连意外都要帮我,你弄死阿粒的孩子,宣文汀也留不下你,在那些叔伯面前要装装样子,好让他们以为你仍然是他珍爱的女儿,是弱点,不会忌惮他。”
“乖乖去美国。”男人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还能回得来吗?”宣雪抓住他裤腿,仰着头,看着他。
他回头,温柔地笑了一声,“你乖乖的,等事情做完,你就可以回来。”
宣雪看着他,忽然间已分不清楚这是属于陆钦南的温柔还是傅时津的温柔。
*
钟霓翻完一本《大人物》,外面的雨都不见停,她找不着自己的手机,无事可做便下楼。荣叔看见她,忙讲:“傅太,你怎么下来了?是不是需要什么?”
钟霓突然一怔,“荣叔,你刚刚喊我什么?”
荣叔笑了,“傅太?难道我喊的不对?”
对!当然对!太对了!
傅太笑起来,“对,对,荣叔,你喊得真好听。”
她趴在楼梯上,往楼下看,一楼聚满客人,闹哄哄的,二楼倒是雅致,几位客人都安安静静。她抓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楼,对荣叔说:“我随便走一走。”她是想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姑妈,这几日,手机不知去哪,也不知姑妈是不是有打过电话。
她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
下面是一楼,人多,荣叔担心,让她留在二楼,讲后厨有点心,伙计待会就送过来。
这几日,她吃太多,点心要吃到腻啊。她背着荣叔,吐了吐舌头,若不是喜欢看傅Sir愁眉苦脸食点心,她一定早就腻了甜味。
荣叔唠唠叨叨,她敌不过,只得留在二楼。
有人正上楼,一双鞋带上雨迹,脚步声沉而温。钟霓走了几步,有伙计莽莽撞撞跑过来,她反射性往后退,退到楼梯口,察觉到身后有人,她立时抓住楼梯扶手,避开伙计,也稳住自己。
身后传来笑声。
钟霓回头,对上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朗聿凡,惊地眉头一皱。他的手在她身后,下意识是要接住她,不想她自有本事。
钟霓站好身,睨了眼朗聿凡身后的女人,同是戴眼镜的,脸色是一个比一个臭。她转身,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等伙计送点心上桌。
荣叔见她乖乖坐下,便亲自为钟小姐倒了一杯天池花茶,又见她穿这样薄,让伙计上去取件衣服下来。
朗聿凡站在一旁,伙计招呼他,他看了眼钟霓,无视了伙计,径直朝钟霓走去,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钟霓眉头一挑,双手环臂,看他。
“阿霓,许久不见。”
“嗯。”钟霓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被烫到,脸色一沉,不讲话,好久后才张嘴吐气。
朗聿凡招呼来伙计,点了份清淡口味的套餐。他静静看着钟霓,明明被烫到,却好久后才有反应,他笑了一声,“阿霓,你知不知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
钟霓“嗯?”了一声,目光困惑。
“外面都在讲Madam钟受伤,你姑妈应该是听到消息,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和傅Sir。”朗聿凡翻过桌上盘子里的杯子,斟满一杯茶,闻了闻。
钟霓定定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取衣服的伙计跑下来,将衣服送到她面前。钟霓愣了愣,看见荣叔,感激一笑,接过衣服,同伙计道谢。伙计拿下来的衣服是傅时津的休闲外套,是她亲自挑买的,自然不嫌弃要穿上。她捏着袖子覆满整只手,搁在桌上托着腮,隔着朱红镂空的木窗看着外面的雨。雨声作陪,让喝茶一件老气的事情都变得好优雅。
“那你呢?”她转过脸看朗聿凡,笑问:“你知我受伤,在这儿见到我,没有惊到?”
朗聿凡静了几秒,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笑:“阿霓,你不用这样防着我。”
钟霓嗤笑,“你明知我在这里,你来做什么?还是讲,你已跟我姑妈打过招呼,她马上就要杀过来?”
朗聿凡削瘦的食指蹭过茶杯的手柄,听着她的话,目光静得异常。钟霓态度不佳,男人身后的女人露出不满的神态。
她没被赶出来之前,一直与朗聿凡做邻居。从小无论她做什么,仿佛都被他看透,她逃避爹地,找地方躲起来,他好似雷达,马上就可以找到她。她厌恶朗聿凡,在他面前,她好似没任何可以躲的地方,躲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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