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一瞬间很想把手里的饭盒砸到看守的脑袋上去。但他的所有动作都被林青山的眼神给制止了。
看守也接收到了从弥月身上传来的敌意, 他手底下动作不停,一双利眼却盯住了弥月,有意说几句话给他听,“林教授,我跟你们二位无冤无仇。你们不难为我, 我也不会难为你们。”
林青山摆出了一副配合的姿态, 随口问他, “你也只是负责一段路吧?到哪里跟别人交接?山脚下?”
看守抿了抿嘴角,没有吭声。
他见弥月把饭盒盖放到了腿边的座位上,便收好他的饭盒,依样将他捆好。他在车里半直起身的时候,弥月注意到了他外衣下面,靠近后腰的地方鼓起一块。
看守也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挑。
林青山忽然问他,“你们在山里接到的那个人呢?他去了哪里?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山里吗?”
林青山看过弥月偷拍的照片,认出在山里上车的那个人就是在林博因的婚宴上,在停车场与南长生见面的人。
他也看出这些人分工明确,每个人都只是负责一部分工作。比如把他们劫出来的人只负责把他们送到山里,而接到的那个人,则只负责将他们送到城外的小饭馆。再往前走一段,眼下负责看守他们的这两个人应该也会被换掉。
每一个人接到的命令都不同……
林青山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计划这一切的那个主使,可真是一个多疑的人。
他开始觉得他们被抓,或许并不是因为赵默的笔记本。如果只是为了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是灭口。如此大费周章的把他们带回灵犀山,自然是因为他们本身有用处了。
林青山问自己:他们师徒俩能有什么用处呢?熟知灵犀山的地形?了解犀山部落的历史?还是说……熟悉犀山部落墓葬群的分布?
不,不,不仅如此。
林青山思索,盗墓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他们更像是已经做足了前期工作,只等着他们师徒俩送到,立刻就能解锁什么大宝藏……
他们这是跟警方的人争分夺秒的抢时间。
林青山又有些疑惑了,灵犀山里藏着的宝藏实在太多了,但是有什么宝藏值得有人这样孤注一掷?
哪怕是陶天然领导的工作小组正在发掘的大祭司墓,也只是在历史研究的角度来说有价值而已。
林青山开始觉得,对于犀山部落的研究,对于灵犀山的了解,似乎……已经有人走到了他的前面去了。
林青山出了一会儿神,才发现身旁的弥月似乎特别安静。他转头去看弥月,却见他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前排副驾驶座上的看守。
林青山愣了一下,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位看守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干什么?”
弥月的目光从他身上慢慢向下移动,落在了他的脚下。从后座的角度,只能看到脚垫的一角,灰黑色的胶质脚垫,刻印着突起的菱格花纹,很普通的样式。
但弥月还是从那里感受到了些许的不同。
弥月忽然问道:“师父,我醒来之前,车里是不是来过一个人?男人,身边带着一个包,或者类似的东西?”
林青山点点头,“就是你照片上偷拍到的那个男人。我听开车那小子叫他野哥。”
“他带了什么?”
“一个笼子,比鸟笼子大一些,大约二尺见方,上面罩着黑布。”林青山注意到了那位野哥手里提着的东西,但当时光线比较暗,笼子上又罩着布,他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记得那个笼子很费劲才塞进前座的下面。
在后来的一段路程中,那个名叫野哥的男人始终很别扭的把两条腿岔在笼子两边,那个姿势,他在后座看着都别扭得要命。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出城之后没多久,野哥就换车走了,换成了眼前的这一位。林青山细心,他听到开车的司机喊他老杰,也不知是他的姓,还是外号。
林青山问他,“你怎么知道换过人?醒来过?”
弥月摇摇头,“那时候头疼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好像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
弥月被拖上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昏昏沉沉的。他模糊感觉到车子上了山,停了一会儿之后又掉头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就换了。
或者说,人还是那些人,但是车里却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有些像濒死之时与那头老鼋短暂的神魂碰撞。
流水一般的波动,缓缓的,在弥月的脑海中一圈一圈荡开,带着一种奇异的压力,让弥月的大脑感到了一阵阵胀痛。
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喃喃低语,“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弥月忍不住回应这一把陌生的声音,问它想要离开哪里?又想要去哪里?
但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他,它像是沉睡了,只是在酣梦中喃喃的说着梦话,“离开这里……回去……”
这一把陌生的声音里隐含着深沉的痛苦,仿佛灵魂都被禁锢,拼命挣扎却无法解脱。但弥月分明能感觉到那种缓慢凝滞的波动里,蕴藏着某种极为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让他心生敬畏。
弥月此刻回忆起那时的感受,就仿佛一个弱小的孩子在旁观一头沉睡的巨兽——即使在沉睡中,巨兽所散发的威压也足以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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