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不大确定对方是不是看到了他,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刚才所处的位置在走廊下方的阴影里, 他又很快就躲进了楼梯间。
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没有看到他。
但这种猜测也并没有给弥月带来多少安全感。因为他这会儿完全被脑海里串起来的那条线给吓到了。
弥月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拍了几张照片。
从镜头里看过去, 两个人似乎发生了争执, 严赋顶着一脸极其不耐烦的表情转身走开了。那个男人则十分警觉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弯腰上车。
银灰色的轿车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距离太远,又有其他的车辆挡着, 弥月没有看清车牌。
但不妙的是, 严赋很明显就是朝着他所在的楼梯间走过来的。
弥月正想赶紧上楼, 回到宴会厅去,就听头顶上方,二楼的楼梯间传来一声门响,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年轻女人有些惊喜的声音。
“盛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弥月有种难以置信之感, 盛安玺在二楼的楼梯间?!
弥月抬头, 受角度所限, 他的目光穿过不锈钢的栏杆,只能看到二楼的一段墙壁。但谈话声却顺着开阔的楼梯间传了下来,提醒他楼上有人并不是他的错觉。
“上次听您谈起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艺术,我获益匪浅,”女人的声音清脆又甜美,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含蓄的表达着自己对男人的仰望的态度,“您大概不知道,我从中学时起就学习雕塑……”
弥月觉得这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
他有些焦急的望望窗外,严赋已经走出停车场,穿过了草坪之间的小路。
从二楼的窗口望下去,这样近的一段距离,弥月甚至能看清他别在领口的一枚嵌着绿宝石的别针。
这个时候下楼,哪怕运气好,能很快钻进货运电梯,或者顺着员工走廊跑回大厅,发出的动静也会惊动严赋……这样的距离,这根本无法避免。
但是上楼去……
他该怎么解释他出现在楼梯间的理由呢?
而且,盛安玺到底来了多久?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弥月在楼下?!如果弥月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弥月又该怎么解释他躲在这里偷拍严赋的事?
最要命的是严赋很明显也看中了这条员工通道,想要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回到二楼的大厅里去。
而且他马上就要上来了。
弥月心焦如焚,正想着干脆就厚着脸皮上楼去——被盛安玺看到,总好过被严赋看到。就听那个姑娘又说道:“我听我爸爸说,夏季拍卖会上已经收到了两样不错的雕塑作品,盛先生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啊。”
弥月一下反应过来,这女人不就是乔樱吗?!
他爸乔让,家里开着拍卖行和珠宝公司,秦照就是在他们家的拍卖行里挂职。说起来她跟南唐好像交情还不错,也是今天的婚礼上南唐请来的伴娘之一。
弥月跟这女人不熟,听不出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她自己想跟盛安玺套近乎,还是他们家真的就跟盛安玺有私交。
盛安玺淡淡的说道:“是现代雕塑吗?我还以为老乔的拍卖行不会收现代艺术品。”
乔樱娇笑,“我爸说时代不同了,优秀的现代作品也很有市场。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爸自己有一个小库房,里面有不少油画和雕塑,都是他的经纪人从美院收来的。”
盛安玺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儿笑意,“老乔眼光好,这里面或许就有未来的某位大师的作品也不一定呢。”
窗外,严赋已经穿过了草坪,一只脚踏上了台阶。
弥月的额头渗出冷汗。
就在他不管不顾地迈出一只脚,打算上楼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传来。楼下的严赋脚步一顿,开始低下头接电话。
弥月一口气吐出,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严赋皱着眉头接起电话,嗯嗯啊啊了两声,挂了电话,转身朝着酒店前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他的头顶上方,他听见盛安玺的声音温和的说道:“我陪你进去吧。漂亮的小姐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停留太久。”
乔樱又笑,用十分轻快的语气说起了伴娘团里的趣事。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回了大厅。
弥月站在原地没动,他看到了栏杆上方闪过去的一片浅粉色的轻纱。那是伴娘们的礼服的颜色。
门声轻响,楼梯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弥月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他扶住窗前的栏杆,觉得腿都有些软。
宴会厅里,林青山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边放着他点名要的矿泉水。
新郎新娘正被人簇拥着挨桌敬酒,也不知林青山这一桌是没有轮到,还是已经敬完了,林青山身旁的两位老友都不知去哪里了。林青山低头看手机,也有些无聊的样子。
弥月在他身旁坐下,忍不住把脑袋凑过去,靠在了林青山的肩膀上。
林青山转头看了看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明明是大夏天,但这孩子的皮肤却冰凉,额头还带着汗,再摸摸爪子,也是冰凉的。
林青山有些明白了,轻声嗔道:“让你瞎跑……这是看到什么了?”
弥月这孩子有些傻大胆,这样都能被吓到,可见是撞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或者就是有钱人家不愿意让外人看到的什么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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