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生了一会儿气,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他气的,其实还是他自己。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只有老师、师兄弟和一群毛茸茸,也因为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年龄最小,他习惯了接受别人对他的关爱与照顾。
他从没有过荆荣这样的朋友,所以他也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一种关系,不仅仅只是接受就好了。
可是,他又能为荆荣付出什么呢?
弥月深深的困惑了。
千里之外,大山脚下。
荆荣依依不舍的关掉手机,放进了指导员递过来的收纳袋里。
旁边的队友打趣他,“是女朋友吗?哦,对,男朋友?!”
“还不是啦。”荆荣嘿嘿一笑,“正在追求阶段……”
另一个队友笑道:“我见过。研究所里的那一位吧?”
旁边有人怂恿,“什么样的,说说,说说。”
队友就冲着荆荣坏笑,“能说吗?我可说了哈。人家就在研究所工作,长得像明星似的,还特别有学问……咱们荆队在人家面前可狗腿了……”
周围的队友都笑了起来。
荆荣也笑,“不狗腿怎么追啊。”
荆荣与他的队友无数次出生入死,彼此之间有着极深的信任,是那种“我若出事,你们要替我照顾家小”的交情。
性向这种小问题,早八百年就不是秘密了。
指导员收完了手机,溜达过来在荆荣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别光顾着犯花痴,行动之前,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几个人在养殖场集体宿舍的光板床上和衣躺下。
夜色还未黑透,远处偶尔有养殖场的工作人员走过,穿着雨靴的脚踩过水泥地面,发出有些沉闷的扑扑的声响。
鸡舍在养殖场的另一头,从宿舍这里是听不见那边传来的声音的,但大山脚下太过安静,一点儿声音都会被放大。
山风拂过林梢的呼啸、夜色里蚊虫的轻鸣,也仿佛在夜色里交汇成了一首喧闹的夜曲。
荆荣静静的听着这大山里熟悉的音乐,恍惚间似乎理解了弥月对于这里所抱有的感情。
那是人类对于土地,对于大自然最质朴的依恋,是城市里打拼的人被这浮躁的社会消磨掉了的最本真的情怀。
是热爱,也是对大山的敬畏。
旁边的队友小幅度地碰了碰荆荣的手臂,“嗳,刚才指导员说的是什么墓?什么夫人?”
荆荣的思念被打断,也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队友问的,是他们夜间行动的目的地。
荆荣也有些抓瞎,“反正就是个什么妃子吧,据说活着的时候在部落里很有权利。”
队友,“……你这跟没说一样。”
荆荣叹了口气,“反正就是很多年前就被盗挖的古墓,里面什么都没了,墓道里的壁画都毁了,毁的特别彻底,完全没有任何学术上的研究价值了。”
队友点头,“也对,要是有保护价值,也不能用来设陷阱呀。”
过了一会儿,队友又去骚扰另一边的队友,“嗳,那个墓,到底叫什么夫人墓?”
荆荣,“……”
大山深处。
一处斜坡之上,扎着几个帐篷,其中一个还亮着灯,陶天然正捧着一个记录本写写画画,戚多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有些泛黄的资料,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山林寂静,偶然会传来远处野兽的叫声。
戚多一惊一乍,“这是狼吧?!”
陶天然被他逗笑了,“放心吧,这山里的狼啊熊啊,都不会伤害咱们研究所里的人。”
戚多诧异,“还有这说法?谁说的?”
陶天然头也不抬的说:“弥月说的。”
戚多从鼻子里小声的哼了一下,“我看他跟护林员也差不多,没事儿就在山里浪。”
陶天然一笑。他以前给小弥月带课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特别有意思,一有时间就漫山遍野的乱窜,偏偏林青山也不制止他。
后来时间长了,就发现山里大大小小的动物都跟弥月很亲近。他自己就曾亲眼看到过弥月趴在一头成年豹子的背上被送回了研究所的后门外。
当时他吓得手脚冰凉,结果弥月好好地跳下地,还回过身去搂一下豹子的脖子,然后才一蹦三跳地进门。而那头豹子就那么优哉游哉地甩甩尾巴,自顾自地走了。
这事儿他谁也没敢说。
但暗地里,他总觉得他的这位小师弟是有些特异功能的。
或许师父也是知道的。
陶天然见戚多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文件,“还看这个呢?这些东西目前都保存在省博的展馆里。那个时候还没有咱们研究所,有些抢救回来的东西就都送到省博了。后来师父去要过两次,不过都没要回来。”
戚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这一页正好是记录着抢救回来的文物。不多,薄薄一张纸,也不过十几样东西。
“真寒酸。”戚多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陶天然就乐了,“她当初下葬的时候,要不是大祭司反对,真的就要以后礼的规格来下葬了。一点儿不寒酸。”
戚多有些遗憾的晃了晃手里的单子,“真可惜。”
陶天然嗯了一声。他在这灵犀山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见多了被盗墓贼破坏的古墓,但像云夫人墓这种破坏程度的,到现在为止,仍是头一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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