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认脸都丢到清水镇去了。
弥月吭哧吭哧地从树上爬下来……是真的爬下来的。双手的手掌都蹭破了皮,在黑暗中火辣辣的疼。
但这点儿小伤肯定是不能亮出来让人看见的。
他还要脸呢。
王周看见弥月拖着仿佛是半残的身体一拐一拐走过来的时候,倒也没觉得特别意外。
他一直知道弥月聪明,有时候简直聪明到不大正常。所以被他发现了自己的藏宝地,对他来说好像也不是特别意外的事。
他也不想辩解什么,只是盘腿坐在地上,狼狈的、冷淡的盯着弥月。
弥月下意识的想喊一声二师兄,但话到嘴边,他注意到了王周盯着他看的那种淡漠的目光。
这样一种隐隐带着厌憎的目光,让弥月觉得,任何代表了温和的字眼都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里说。
他们曾经是师兄弟,但现在看来,这种关系也是带着某种讽刺的意味儿的。
弥月困难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他捆在树上大半天,骨头都有些僵了,再加上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还受了点儿小伤,这会儿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有些酸痛。
王周冷笑了一下,“是你发现的?”
弥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咱们之间,还没有正式道别,我就再喊你一次二师兄吧。”
王周的脸一僵。
“二师兄,”弥月很认真的看着他,“我想知道,你做这些事……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王周把脸扭向一边,冷冰冰的说:“没有。”
弥月知道他会这么说,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提问,“那你是怎么找到买家的?你来咱们所里也好几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你跟江老大有什么联系。”
王周神情微动,似乎没有料到弥月会提起江老大。
一个念头闪电般击中了他,他几乎是有些震骇的转过头看着他,“你……你……清水镇的树林……”
弥月点点头,“对,是我。”
“不可能!”王周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到清水镇的时候,你还没回来!”
弥月笑了笑,“我是没回去,但不代表我在清水镇上没有认识的人。”
或者动物。
王周像受了惊似的,嘴里反复嘟囔“不可能”。
弥月抬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荆荣,荆荣扬了扬手中的手表,示意他别兜圈子了,赶紧直奔主题吧。
弥月这会儿脑子其实有些乱,在见到王周之前,他模拟过很多次见面的情形。他要问他哪些问题,如果他不肯回答,他又该怎么逼问出那个真实的答案……这些弥月都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模拟过。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见到了王周,却发现自己在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时,胸腹之间充满了怨气。
他想质问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能背叛自己的职责……
他不知道王周会怎么回答,或许会替自己辩解,或许会找出一个自己迫不得已的理由。但弥月知道,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在王周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之后,追问原因,已毫无意义。
荆荣轻声咳嗽,提醒他抓紧时间。
弥月从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中抽出了那个最大的线头,“你从库房里一共拿走了三件东西,对吗?”
王周扫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三彩武士俑呢?你放在哪里?”
王周冷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如果八棱人物金杯和银薰炉都已经落到了弥月手里,王周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下手,基本上就是白忙活了,他哪里甘心。
弥月有些气闷,“王周,你没瞎,就睁开眼睛看看形势。你以为你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就没事了?”
王周耷拉着眼皮,好像没听见他说话。
弥月怒道:“你醒醒吧,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吗?你这……证据确凿,我们手里可是有视频的,还有贼赃,可以告你偷窃手表。你知道盗窃金额在百万以上要判多少年吗?!”
弥月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瞄荆荣:多少年?
荆荣忍笑,义正辞严的对王周说:“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之前就已经报案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这个判下来,十年以下的刑期是不用想了。”
王周微微变色。
他刚才听到眼镜男说过这块手表百万以上什么的,但那个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冒出来的手表意味着什么。
王周沉默了。
脚步声响起,荆荣的帮手走过来,凑近荆荣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弥月和荆荣离得不远,但他留神去听的时候才发现这两个人对话用的根本就不是普通话,甚至不大像中文。
硬要描述一下,弥月觉得可能是某个西南偏远地区的方言。
弥月以前陪着林青山去过广西的乡下,时间虽然短,但印象中当地的人说话时候就是这种味道。
那个人说完话就快步走开了,视线都没有往旁人身上扫一扫。他身上有一种沉默又干练的感觉,与荆荣非常相似。
荆荣对弥月说:“先带回所里,警方的人明天一早过来。”
弥月自己也说不清荆荣这话到底是跟他说,还是在给王周施加压力了。他决定再试一次。
“王周,”弥月严肃的看着他,“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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