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环胸,气势不减,道:“昨夜我供你留宿,礼尚往来,今日你便捎我一程,等到了芙蓉城,我自不会再跟着你。”
说完也不看他是否答应,抬脚先下了楼。悦媞看了眼阁主,正在为他的好脾气惊讶之时,那人便冷然吩咐她下楼。
我出了客栈,一眼便看到了那辆华丽的马车,它虽停在客栈一旁不起眼处,却吸引不少人回头观望。
马车不小,形状四四方方的,由两匹马牵着。亭状的琉璃车盖,边缘向四周向上微卷。车门入口的前二角,挂着两缕深色如意流苏。后二角则是名玦古佩,下沿系着两条一掌宽的织锦金蟒彩凤绸带。车身上半是朱框绛米色纱窗,下半是棕褐色雕花车壁,很是好看。但除了装扮得好些,怎么看都只是寻常辆马车,却让我有些挪不开眼。
身后,他们也出来了。悦媞见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有些骄傲地同我解释:
“怎么样,这车很普通吧?这可是我家主子的杰作之一。”
我:……用普通形容杰作,是不是不太合适?
苍祁倒没什么反应,越过我就过去了,我赶忙跟上。
其实我可以御剑飞过去,可我不知道方向,索性就脸皮厚到底。之前我赶他,他也没离开不是吗。
上了马车后,我算是知道,他为何嫌弃昨夜那间客栈了。车内金丝细软,纱幔沉香,无一不使人既舒适又放松。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就算曾一起度过一夜,都没觉得气氛如何暧昧,现在不过坐了半盏茶的功夫,空气中似乎无一处不弥漫着他的冷香气息,这让我有些坐立难安。@izℎàиsℎu.ⅽoⅿ(aizhanshu.com)
“你还知道坐不安席?”
“什么?”
“住客栈倒是挺主动。”
他无头无脑来了两句,我还未想明白其中含义,苍祁就叫了悦媞进来。
与我们的沉默不同,她似乎显得很兴奋。没办法,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马车伺候,以往都是悦芙姐伺候得比较多。
我回过神,他的言下之意,莫非是当时本想要两间房?
我向他看去,只见他正示意。他不言语,悦媞却已跪坐铺有毯子的车板上,抬起素手,一下一下为他按摩保持垂坐状态的双腿。
这估计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你这腿,怎时好时坏的?昨日见你,步行与常人无异。”还能走那样快,让我追得好辛苦。
这个问题我好奇了许久,忍不住发问。
苍祁从上车后就一直握在手里的书上移了下视线,略抬了抬眼皮,转而继续看书。
……看来,还有这耳疾时好时坏的毛病。
悦媞指尖注力,为他按摩,忧愁道:
“这腿疾,还是在主子六岁那年,遭歹人毒害所致。自那之后,主子的腿便不利于行。我们四人,每人都会些通经活络的穴位按摩法,时不时给主子按摩一下,腿疾才不至于太过严重。至于……”她想了会儿称呼,继续道,“至于楚姑娘所疑,应是巫仙谷的鬼仙子所为,她并未将主子完全治好,只医了半好。”
既如此,这般就说得通了。我也大致能猜到,鬼仙子是想用他的腿疾做筹码,以保自己女儿的安危。
“这鬼仙子言而无信,实在太过可恶。本已事先答应为主子医腿,如今却又以此来做要挟。”
悦媞心里愤懑,但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差,所以苍祁也只是嫌她聒噪,冷着脸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还愁容不展女子,转眼便似有些讨好般笑道:
“主子,去芙蓉城的路,快马加鞭少说也得半日,让我这半日不说话,委实,有点难了些。”
她变脸速度之快,称之为变戏法都不为过。我觉得她煞是可爱,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而不自知,反而还是她提醒我:
“楚姑娘,你当多笑笑才是。俗话说:爱笑的女子,运气都不会差。”
我轻咳撇头,以缓解尴尬。就算不笑,我也没觉得自己运气差啊。我抿了抿唇,掩去笑意。想起她先前说的话,便随口一问,想岔开话题。
“悦媞姑娘,既然纪元他们已归山,那我叁师弟离佑,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悦媞正欲开口,却“啪”地一声给被制止了,是书被合上的声音。不算厚的一本书,却能发出那么大声响,可见用了多大劲道。
“我只是顺路捎你一程,想得到多余情报,就按规矩!”
苍祁有些怒火中烧道,语气极冷,我却不知是哪里触了他的逆鳞。是没给钱吗?
不知怎地,听她询问别的男人的情况,他内心竟莫名升起一些焦躁。而这种情绪太过陌生,有些难以控制,所以他才发了脾气。再看到她从袖口里拿出几个金元宝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而始作俑者还浑然不查,悠悠开口问:是不是这个规矩。
苍祁气结,半天不说话。
我拿着元宝,悦媞没敢主动接,苍祁则是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不是用钱买情报么?我记得采薇曾说过,这世间,什么都可以用银子买到。
他不收钱,又不说话,肯定是不想卖我。不说就不说吧,反正离佑跟我也不熟,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
我收起银子,不多言语,径自闭目养神,将所有视线和情绪都隔绝在外。
悦媞缩着脑袋,本本分分地捏着腿,生怕盛怒之下的主子会迁怒于自己。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主子这般生气,还能忍住不对其发作的。她几不可查的看了眼闭目女子,终于知道为何紫玉姐姐为何失魂落魄了。
高堂之下,一抹藏青,他正低着头恭敬道:“城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嗯。”
高堂之上,坐在虎皮大椅上的男人略点头,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手中的竹简。竹简很是破旧,串连的线都有些松散了。他小心地将其卷好,递给右下手男子。
“阿若,又松了。”
名叫阿若的男子上前,双手接过竹简,后退到一旁站好。
“城主,您说,今晚他们会来吗?”藏青色男子有些不确定,毕竟也没人是傻子。
男人从如山的卷轴中取出红轴,摊开批阅,只道:
“阿若,你说呢?”
杜若“噌”地一下打开玉质折扇,动作娴熟流畅,随意地扇了两下。
“有所求,那自然是会来的。”莫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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