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心事繁重,一想起又要花费不少积蓄采买锅碗瓢盆,他便长吁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朝着里屋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道:“太子,你又碰坏了什么?”
沿着长廊向内看去,他瞧见太子正呆呆地站在一间屋子外。
那间屋子是景瑜的储藏室,它原本是一间卧室,只不过在白明搬进来之前,景瑜把家里的东西都锁进了这间小屋,钥匙也被他一并带走了,自那时起,这里便成为了一间谁也进不去的密室。
而现在,那间尘封数月的房间,在太子误打误撞下,竟然被打开了。
白明目瞪口呆,这门他印象中是一直反锁着的。
屋门开着一条黑缝,他慢慢靠近,只见门把手被压坏了一半,这才幡然醒悟,太子一定是跳到了门把手上,结果把手禁不住它的重量,连带着门锁,一起撬坏了。
太子回头看着白明,叫了两声,随后挤进门缝之中。
白明惊慌喊道:“回来!里面不能进!”
他伸手就要去捞太子,可连尾巴都没摸到,就瞧它一溜烟儿跳了进去,没入一片漆黑之中他在门口又唤了两声,可太子只是在里面自顾自地喵喵着,虽然有回应,却没有出来的迹象。
为了不让猫咪把景瑜的东西踢坏,白明缓缓推开门,想要将太子抱出屋子。
门只推到了一半,便推不动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尘埃扬起的味道,他掩鼻咳嗽两声,又挥手扇去面前的灰尘,从门缝中伸进一条胳膊,企图去盲摸墙壁上的开关,灯一开,漆黑的屋子被瞬间照亮。
这屋子不算杂乱,东西摆得整整齐齐,从多余的床单枕头,到躺在地上的书架箱子,从各种电玩游戏,又到没用的家居摆设,应有尽有,全部有序堆积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可这屋子也不算整洁,杂物铺满了地板,甚至有几个箱子垒到了天花板,经过这几个月的沉积,灰尘已落满全屋,白明甚至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下脚的地方,只能发呆般站在屋门口,喊着太子出来。
太子在杂物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天地,上蹿下跳,把白明的呼喊声全然当作耳边风。
既然太子不听自己的话,白明只好亲自下手抓它出屋,他从这半开的门缝中踏入一只脚,这一步就跨了两个箱子,他稳住重心,落完一只脚后便开始找下一个落脚点。
与此同时,他的双手也在轻轻推动着箱子,想要挪出一条小路。
他低头一望,箱子里摆满了奖状与锦旗,除此之外还有各类刑侦书籍,譬如犯罪心理学、侦查方法论还有刑罚判决等各类有关法律的读物,他只是瞟了一眼,暗自赞叹道:“没想到景警官的专业知识这么丰富。”
好在太子没有跑得太远,白明一把将它抱起,嘴上好一顿教导,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他一转身,发现那半开的门后顶着一个箱子,这便是刚才推不开屋门的原因,箱子里放着一个干瘪的篮球,那篮球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让他亮眼的是,篮球的侧面被黑色马克笔不知道涂抹了什么,像是几个字,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实在是难以看清。
他慢慢靠近门口,放下怀里的太子,又把它赶出了这间屋子,他轻轻拿起那个篮球,将黑色部分转到最上方,两个显眼的大字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两个汉字。
他的名字——白明。
他的脸色立刻改了模样,仔细盯着这歪歪扭扭的笔迹,这绝不是自己写出来的,他将篮球转了一圈,想要查看别处是否还有字迹,可看到最后,除了自己的名字,篮球表面干干净净。
惊愕,除了惊愕,只剩不解。
他总觉得这黑色字迹有些眼熟,可他并没有见过景瑜写过的字。
头脑此刻如风暴般运转,像是一台搜索引擎,一遍遍地翻找着查看过的历史记录,他突然灵光一现,引擎找到了一个匹配度极高的人。
陆吾……
可他写自己的名字做什么?还把这球放在了景瑜的家中。
白明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将球放下,可在刚放下的一刻,他又瞥见在那同一个箱子里,有一张略微发黄的照片,那照片的色调呈现出的年代距今至少也有十年,最抓眼的,是那照片只有左边一半,很明显右边是被人撕掉拿走了,撕扯的痕迹如锯齿般歪歪扭扭,还漏出了白色的底边。
他又拾起那张照片,仔细端视着里面的内容。
照片背景是一片山茶花海,目光所及之处,皆盛开着朵朵长存不败的繁花,花海中站着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细碎的暖阳在他发梢间跃动起金色的耀斑,他的眼里有光,笑意鲜活张扬,风鼓起他纯白色的短袖衬衫,从他的肩旁溜走。
花海刚刚没过少年的腰间,他的笑容,仿佛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少年风华正茂,英气十足,白明一眼便认出了这人。
“这是陆警官小时候的照片?”
和如今高大威猛,血气方刚的刑侦副支队长相比,照片里的他更加霁月清风,朝气蓬勃。
可这张照片却被人撕成了两半,另一半也不知去向,想到这里,白明不禁感到有些惋惜。
往少年的双臂上再看,他的右手握着一瓶橙子味儿的汽水,汽水已经过半,还在冒着气泡,左手却牵着一只如柔荑般白皙的小手,少年攥得很紧,像是向所有看过照片的人宣示,这手是属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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