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二十多分钟就能抵达,白明掏出自己的廉价耳机,刚准备戴上,却突然接到了来电,仔细一看,打来的人竟是钱衡,他暂时将耳机收起,接起了电话。
钱衡的声音如清溪过石,明亮悦耳,“白助理,我听乔雪说,郑法官要你今天下午要来检察院学做庭审笔录吗?”
这番开门见山让白明一愣,学习本是件小事,他并不想惊动太多人,可明显钱衡已经得知此事,他无奈道:“没错,钱科长有事找我吗?”
电话那头又道:“没事,就是和你确认下,你怎么过来?午饭吃过了吗?”
“有直达的公交,我已经坐上了……”他一边说着,胃里突然痉挛一缩,肠鸣突起,饥饿的信号触发大脑,他的身体发起了抗议,好在公交车的噪音很大,其他人也坐得较远,他也不必太过尴尬,“午饭,还没吃呢。”
钱衡略加思索,又道:“恰好我这里买了些东西,当午饭刚刚好,乔雪也在,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吃。”
白明不愿给他们惹麻烦,便支支吾吾地回道:“不、不用了吧,谢谢科长好意,我自己解决就行。”
“没事,我们等你。”钱衡刚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钱衡不给别人留机会的做事风格一向如此,白明也已经习惯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挂电话,他也慢慢拿下手机,无言以对。
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渗入车厢,白明再次掏出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他耐心解开,塞入耳中,音乐才刚播放,车子便来到了下一站。
除了上来了一名高中生外,车内的人员并未变动,男生穿着校服,头上戴着鸭舌帽,手中提着巨大的书包,他的嘴里还嚼着一颗泡泡糖,时不时地便会吹出一个粉色泡泡,他一脸痞相地坐到了车厢中间,神情十分冷酷,像是这个年龄有的自诩与众不同的性格。
哪怕是行为方式上,他也与众人不同,他选择了一个离所有人都很远的位置,独自坐在阳光下暴晒,还翘起了二郎腿,欣赏起车窗外褪色的风景。
碎金般的阳光打在高中生的发梢,熠熠生辉。
外面温度不断攀升,可这孩子却穿着一身长袖长裤,不露任何皮肤,白明虽感到诧异,但没有细想太多。
好似一切都在如常地进行着,并无不妥。
音乐如流水般淌过白明的双耳,却在惬意悠然中戛然而止,白明知道这是又有一通电话打来,不用多想,那人八成仍是钱衡。
恰好利用这个机会,他也可以婉拒钱衡的盛情款待。
可当白明低下头时,他才发现他猜错了,呈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看着这些数字,心里有些困惑,轻轻按下接听键,道:“喂,您好。”
对方没有应答。
或许是有太多杂音,白明将音量键开大,又塞紧了耳机,再道一声:“您好?”
还是一阵沉默。
“应该是打错了。”他自言道,顺便挂掉了电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没了心情继续听歌,便拔下耳机,收回口袋。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那一串陌生的号码再一次打了过来,由于音量键没有调回,铃声响彻车厢,白明吓了一跳,急忙调小音量,这声音使坐在车厢中间的那对母女也闻声回头,他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又急忙低下头,看向了屏幕。
这回他愣在原地,心里直犯嘀咕,手指在接听与拒绝中来回徘徊,直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接听,在把手机徐徐挪至耳边后,他疑惑道:“您好,请问您找谁?”
还是一段良久的沉默,白明心里有些发怵,刚要再次挂下,对面却突然有了声音。
“白明。”
那是一个极其低沉的男声,声如洪钟,字字分明。
白明心中一颤,略显紧张,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他也算松了口气,带着笑意温声道:“是我,请问您是?”
也不知问题是否出在了信号,对方的反应总是很迟钝,要是换了脾气不好的人,一定会咒骂两声,接着再猛地挂断,可白明没有,他依然紧握着手机,饶有耐心地等待对方讲话。
“我找白明。”对方似乎并不相信接电话的人就是他。
他一愣,重复道:“我就是白明。”
对方停顿片刻,猝然冷笑一声,“你在256路的公交车上,对吗?”
好似一阵阴风刮过,这不安好意的笑声使人听了慎得慌,再加上对方还精准爆出了白明此刻所在的位置,他一惊,再次调低音量,捂着听筒道:“你是谁?”
对方又道:“你是要去市检察院吧。”
白明没有回应,窗外阳光明媚,可他无心观赏,他咽了口气,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对方并不回答他所提出的问题,好似将主动权牢牢掌握。接着,他便讲出一个令白明目瞪口呆的问题。
“沧澜路案,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沧澜路案?
此人既然熟悉自己的业务,难道是公检法内部的人?
白明眨着眼睛,内心如被拨动的琴弦,震得令他发慌,他眉头紧皱,正色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又冷不丁地轻嗤一声,“去告诉司机,接下来的站不用停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轻蔑与嘲笑,让白明听了浑身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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