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听了瘪瘪嘴,混不在意地钻进厨房去准备午饭了。
一顿饭,煮了三个多小时。
说不清楚从哪一刻开始,姜莱的心绪就随着锅灶间翻卷的蒸汽越飘越远,飘进细雨蒙蒙的山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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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老爸一手扶着自行车把,一手撑着一把大黑伞。
姜莱坐在自行车中间的横杠上,数着路旁悠悠退远的小树。
“幺儿,伞我拿走了。” 老爸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姜莱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空,雨丝凉凉地落在脸上。
“伞我拿走了。”
老爸的声音渐渐变了调。
“我拿走啦——”
终于,姜莱在逐渐清晰的童声中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小侄女黑胖黑胖的脸,映着窗外朦胧的晨光。
又是做梦。
“啊——蛋花儿,你好恶心啊,口水喷到我脸上了……”睡意未消的姜莱胡乱抹了两把脸,眼睛又闭上了。
“你还不起来,我妈和小妈她们又在讲你的坏话了!”蛋花蹲在床边戳了姜莱两下。
“她们啥时候讲过我的好话……”姜莱迷糊间随口接了一句。
叫姜莱不醒,蛋花无奈起身,窸窸窣窣背起书包,把手上的雨伞在姜莱面前晃了一圈,“那你睡嘛,我上学去了,这把伞好好哦,我拿走了哈。”
“你拿……”当黑色的长柄伞晃过又窄又朦胧的视线,姜莱突然就清醒过来,蹭一下伸手捉住了伞尖。
“拿回来!”
蛋花被姜莱突然瞪大的眼睛吓得一激灵,随即有些委屈地一仰脖,“不,我要用!”
“不行,这把伞是别人的,要还给别人。” 姜莱从床上坐起来,两只手抓着雨伞不放。
“还给哪个?”
“那个住在大房车里的人。”
“喔!诶,你不是骂他是个瓜娃子咩,干脆不要还给他了。”
“……他不是,小娃儿不要乱讲话。”
“你自己讲嘞……”
在小侄女好奇而诡秘的目光以及喋喋不休的追问中,姜莱穿好衣服洗漱一番,拿着伞牵着小孩出了门,“走,去还伞,顺便送你上学。”
走到院门口,姜莱看着门外被雨水浸润的泥巴小路,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个摇曳的美丽背影。
“等一下,”她顿住脚,想了想,转脸问小侄女,“蛋花儿,给病人送点儿啥子比较好?”
“哪个有病?”
“就是那个住房车的人。”
“有啥病?”
“好像是个啥子大病。”
“喔……那带点儿桔子嘛。”
“别个不喜欢桔子。”
“你咋晓得?”
“他女盆友说嘞。”
“喔唷,瓜娃子都有女盆友嗦!”
“……你好生说话。”
两个人扯了几句皮,蛋花才终于认真地提出建议:“要不然送花嘛,电视剧里头一般都是给年轻的送花,给老的送水果。”
姜莱听了,感觉有那么点道理。
“那送啥子花喃?”
“唔……这两天菊花多,送菊花嘛。”
“……感觉不太对头哟。”
“那我就不晓得了。”
蛋花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姜莱揉揉头发,自己又想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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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无声地落了一天一夜又一个早晨之后,天终于微微放了放晴。
断崖上,灰色大车一侧的车窗向上掀起,车身变形拓展,组成一个小阳台,恰好接住了越过河谷流淌而来的风和阳光。
卓烨坐在阳台上,戴着墨镜,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尚未动过的丰盛早餐。
他正在读着一本小书,读得非常之慢,以至于蛋花从断崖的另一头走过来的时候,全程都没见他翻动过一页。
感觉到有人来,并且听到对方叮叮咚咚地敲响了身后的阳台护栏的时候,卓烨用目光扫完了书页上的最后几个字,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将书合上放好。
转头,见一个穿校服的黑胖的小孩站在阳台下,一手拖着一把黑伞,一手拎着个红色塑料袋。
卓烨微微扬起的眉眼顿了一顿,静静地回落下来,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小孩。
蛋花也在盯着卓烨,先是“哇”了一小声,接着喃喃自语,“沃日,瓜娃子长这么帅……”
“有事?”卓烨将墨镜稍微掀起一些。
小孩没说话,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通往阳台的阶梯。
卓烨起身、弯腰,递出去一只手把她直接拎上来。
上来后,蛋花很自来熟地把手里的雨伞递给他,“呐,我姑姑让我来把伞还给你。”
卓烨接过伞,在手里转了两下。
“还有这个,给你。”小孩说着,又把红色塑料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一次性饭盒,饭盒里头放着一株与韭菜有七分相似的植物,根部连着拳头大的一坨土。
“这是什么?”卓烨稍微凑近,看了一眼。
“花,不过还没开。”蛋花答,“我们这儿没得卖花的,我姑姑就去山里挖了一把,她说你养两天它就开了。”
卓烨将那小韭菜一样的植物拿起来端详几眼,果然在叶片之间发现了一串细小的嫩绿色花苞。
“为什么送我花?”放下,卓烨转头问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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