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与他们一起吃早饭。
她其实没有胃口,但女主人花费精力准备了许多,不吃一点实在不礼貌。
这时她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刘坤对她说:“你那个朋友一早就出去了,说叫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流氓去了哪里?小花心中疑惑。
刘坤看看她,欲言又止,他想问一问那人与小花是什么关系,又怕太多事,最终没有提起。他看的出来,那年轻人对小花是真心实意的好,这也就够了。
片刻后,流氓回来了。
进门之前,他先将手中东西放下。之后小花很快弄清楚那是什么。
是纸钱。
烧给阴间的一种仿钱币。大家都相信阴间也是一个同人间差不多的世界,也需要用度。
小花想起昨天的那个梦。母亲明显是来和她告别,她还需要这些东西吗?
但小花依旧感激流氓。
他这样细致,周到。
饭后,小花与流氓就要离开了。
她最后去母亲坟头上看一眼。
流氓陪同她一起烧完那堆纸钱。火光中,小花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当火光熄灭,只剩一堆白色灰烬时,小花俯身,嗑一个头。
妈妈,再见!
妈妈,永别!
流氓扶起她。二人一起下山。
小花脚步踉跄。大哭使她疲乏无力,但都抵不过心中的悲怆。来时,她充满期待与希冀。此刻,却只有悲凉,茫然,凄惶。
也许,有时候不得知真相更好,最起码心中一直有个念想,一直存有希望。
流氓一直陪着小花。他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
走到一半,流氓突然道:“你等一等。”
他回转身,快步回到那坟前,笔直跪下。他张口,说了几句话。然后恭恭敬敬磕三个头。
小花远远看着他,听不见他说什么。此刻她也没有心思问。
临走时,小花将所有礼物送给刘坤妻子。
刘坤妻子一直说:“这怎么好意思。”
她当然明白,这原本为谁准备。
刘坤说:“收下吧。”又对小花说:“你放心,我们会照看她,逢年过节,不会少供奉。”
小花颔首致谢。
他们送小花到路口,看着他们离去。
小花一上车,就闭上眼睛。
此次远行,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流氓用一张薄毯盖住她,轻轻拍拍她的头。
小花眼眶发热,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幸亏有他,才使得此时不至于孤苦无依。
她竭力忍住泪意,偏过头,靠着车窗入睡。
小花回去后,病情加重,又发一回低烧,不住咳嗽。医生持续打三天吊针,才退下烧去。
醒来时正是一个明亮中午。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阴沉多日的天气放晴,蛋白一样的太阳挂在半空,照耀人间。人间街道上,行人欢笑,孩童嬉戏,动物追逐,一切照旧。
小花站在窗前,看一会儿江面行驶的船,听一听那街上嘈杂的人声,然后去洗了一个澡,吃一点东西,接着坐到书桌前,打开课本。
水奶奶进来看见,哎一声:“你好了?”
小花点点头,微微笑:“没有问题了。又辛苦您照顾我了。”
水奶奶捶一捶背:“哎哟,可不是,天天跟着你睡的腰酸背痛的。”
一会儿流氓来了,摸一摸她的额头:“恩,不烧了。”
小花对他笑一笑,埋首书本中。
这段时间她落下一大截进度,务必加足马力赶上去。
那趟寻母之旅,她不再提起,水奶奶等人也从不曾问起。
她的身与心好像都自行恢复,只是人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静。
日子一天天过去。
又下过两场大雪后,春节来临。
年底店中生意火爆,每天小妹们小哥们都要忙至深夜才能打烊。
小花在楼上也一直学习到深夜。因水奶奶一直在,她依旧跟水奶奶一起住在三楼。她学习时,水奶奶在一旁或纳鞋底,或缝缝补补。流氓在火炉旁看小说。
偶尔几人闲谈几句。
时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
小花常常觉得一抬头,天已黑,一睁眼,天又亮。
一直到腊月二十八,店中才放假。
所有人都是有家的人,一放大假,又是春节,平常最野的人也赶紧收拾行头,赶回家去。
店中只剩下小花他们三人。
小花从楼上走到楼下,只听见自己脚步声。人多时,到处有声,又都是年轻人,闹腾起来有时简直觉得嘈杂。现在人一走,却又太清静了。
不知流氓和水奶奶什么时候回家。
到时他们若叫她一起回去,她该怎样做?去,好像身份尴尬,不去,又不太近人情。
其实,她并不在乎一个人留在店中。看看电视,做做习题,一天也不难过。
然而,没想到的是流氓并没有回老家的打算。
他说:“回什么老家,走亲串友,烦不胜烦。今年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过年。”
水奶奶没有异议:“好的很。我正想看看河滩上放烟花。”
她笑的可亲:“年夜饭交给你了,小花。”
小花唯有应承。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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