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永宣帝,沈容华并不和其他妃嫔一样先行礼, 而是慢慢吟出一句诗:“何须浅碧深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1】。嫔妾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嫔妾选画时所写的那句诗, 特意赐居木犀轩。”
然后见永宣帝含笑走近,沈容华才弯身行礼, 头却是仰着的,一双冷目含了几分情意:“嫔妾见过皇上,也在次谢过皇上的心意。”
“爱妃不必多礼。”永宣帝看见沈容华眼中的情意,心中就是愉悦万分:“只要爱妃喜欢就好。”
“若朕记得不错,这句话的上句,就是‘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1】,和爱妃很是相切合。”永宣帝看着沈容华,看着颇为深情地说道。
“嫔妾多谢皇上夸奖。”沈容华冷艳的面上闪过一丝羞色,而后望向枝叶繁茂的桂花树,有些惋惜地说道:“只是可惜,等这些桂花开了,嫔妾就要随着皇上,回到皇宫里去了。”
永宣帝就安慰道:“无妨,你若想看桂花,朕到时候安排司苑司的人去种就是了。”
随后就拉了沈容华的手向屋里走:“这外面的日头还是蛮大的,咱们且进屋说。”
沈容华听得内心一动:说不定可以以此为契机,顺势搬出潇湘殿,省得天天看文充媛那张病歪歪的脸。
而皇上夸她和桂花一样“情疏迹远只香留”,她便要和桂花一样,做那“梅定妒,菊应羞【1】”的花中第一流。
等进屋落座,沈容华朝着知画吩咐道:“正好皇上来了,就将东西端上来给皇上尝尝吧?”
永宣帝轻笑道:“看爱妃这颇为神秘的样子,朕今日是有口福了。”
不多时,知画就亲自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来,上头放着两盏八宝纹青玉小碗。
一掀开,里头的羹汤分为鲜明的红白二色,恍然看来犹如雪后初霁的明霞,叫人为之赞叹。
“这是前朝的名菜‘雪霁羹’?”永宣帝颇为惊讶地问道。
“皇上好眼力。”沈容华清冷的面上露出些微的笑容:“这道羹汤,要事先准备好手磨豆腐,再取一百朵芙蓉花的花瓣捣碎,最后将二者加蜂蜜分别煮熟即可。【2】”
“因着芙蓉花还未到花期,嫔妾就择了红色的睡莲花瓣。”沈容华淡声道:“并且取名为‘莲霁羹’。又因为是夏日,嫔妾特意放在冰块里冰了一下,还望皇上喜欢。”
永宣帝点点头,赞了一句“爱妃巧思”,便用青玉勺子挖了一口送入嘴中,评价道:“不愧是御前名菜,味道甚好。”
等二人用完这莲霁羹,永宣帝就向沈容华笑道:“今日朕下午无事,就想着来找爱妃做些诗词歌赋,既打发了时间,又能过得不俗。”
沈容华挑了挑眉,很有几分勾人的意味:“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一句诗,叫‘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3】?”
永宣帝听完后不由抚掌而笑:“爱妃主要是指下半句中‘赌书泼茶’四个字吧?”
沈容华就笑道:“嫔妾在闺中时,就曾读到易安居士‘烹茶猜书’的典故。”
“易安居士和其丈夫,一边烹茶一边猜书,谁第一个说出哪个典故出自何书何页,谁就先饮茶。”
“嫔妾当时偷偷羡慕了许久,只恨从没有人陪嫔妾来烹茶猜书。如今嫔妾有了皇上,便想着邀请皇上和臣妾一起。”沈容华拿起手边一本《漱玉词》,向永宣帝挑眉道。
永宣帝对沈容华的提议颇感新奇,自然应下。到晚上,永宣帝就歇在了木犀轩。
等一早永宣帝醒来时,却发现沈容华已经坐在了八宝菱镜前描眉。
沈容华右手执着眉笔,听见永宣帝从床上醒来的声音,就回首浅笑道:“此情此景,嫔妾又想起一句诗。”
“哦,不知爱妃想起了什么诗呢?” 永宣帝的声音带着点晨起时独有的慵懒和沙哑
“是‘画眉深浅入时无?’【4】。”沈容华孤傲的面上难得又绯红之色:“皇上就替嫔妾看看,这眉毛画得是深了还是浅了?”
永宣帝心知沈容华所吟的诗句,前半句是“妆罢低声问夫婿”,但因着心情颇佳,也就自动忽视了沈容华有些逾矩的暗示之语,反而笑道:“‘青黛点眉眉细长’【5】,这句话用来形容爱妃,当真是恰如其分。”
沈容华得了心里头想着的答案,便欣喜放下青黛,上前服侍永宣帝穿衣。
等永宣帝走后,沈容华才开始挑选今日自己要穿的衣服。
因着是一年来一次的避暑行宫,许太后放了准话:在避暑行宫期间,不必来请安,都好生歇着吧,省得不慎中暑了。
大家就都在自己的小屋里待着,想找些八卦新闻解解无聊。
于是,在短短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宫里头就都传了几句昨日永宣帝和沈容华的互动。
“沈容华当真说了这些话?”蒋乔正在和薛意如、常宝林二人一起用早膳,听见这消息,难免有些吃惊。
薛意如脾气直爽,也不喜欢沈容华端着架子说话的模样,此时就撇嘴道:“说了这些又有何用,文绉绉的,哼。”
常宝林老实,怕薛意如的嘴又兜不住,说出得罪人的话来,赶忙往薛意如的嘴里塞了一个奶香馒头,让其闭嘴吃饭。
吃完惊后,蒋乔就在心里想道:沈容华每次见面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模样,自己也就从没在心里仔细回想过沈容华在原书中的描写,只知道对方在新人中和原主并列第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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