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这小公子伙食好,吃得力气大嗓门大,今日又是祭祀完的宴席,没有丝竹歌舞。这一嚷,可以说是整个大殿的人都听见了。
最先出声的是忠国公,满脸后悔之色地再去捂住小儿子嘴巴:“胡说什么?皇上是真龙天子,有真龙之气在这儿,怎么会有鬼?分明是你看错了!”
永宣帝轻笑出声,自然意识到有人要作鬼了:“爱卿说得不错,有朕在这,自然是没有鬼的——那朕便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说罢,便搁下杯盏,朝着距离端圣殿最近的凉亭走去。
一众妃嫔和大臣自然也是纷纷跟上,想要一探究竟。
蒋乔在颇为浩荡的大部队中落后两步,与薛意如并肩,低声问道:“那严美人”
薛意如细细回想了一阵,皱眉道:“是她的贴身宫女先出去,回来后说了几句话,严美人就离席了,已经有许久了”
蒋乔心中一跳,她的直觉一向很准:难怪怜小仪前些日子好像放过了严美人,原来是在这大节日上等着,要一举将严美人打入深渊。
不管你是被算计还是什么的,在事关永宣帝颜面的祭祖宴席上出了差错,那你的得宠之路算是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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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灯火通明的端圣殿相比,通往凉亭的路只有几盏高脚的立灯,里头燃着昏暗的烛光。
夜风吹来,树叶在夜幕下细簌作响,浓黑的夜色吞没人群中密密的说话声,只剩一双双眼,有些呆楞着望着路尽头的凉亭。
——血色的红衣带着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舞,极致浓烈的红和最为暗沉的鸦色相互交织,在围观者眼中留下惨怖的女鬼形象。
蒋乔感受到旁边常才人已有些发抖,而更远处有那等胆小的官员家眷,已经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长喜!”永宣帝冷冷一声,何长喜已经灵活地用滚圆的身子跑到凉亭里,狠狠心,将那趴在石桌上的“女鬼”翻过身来。
“严美人?!”那“女鬼”的面一露出,就听见陈修容的惊叫。
永宣帝回头看了一眼陈修容,转头就见许太后面色微沉:“严美人酒沉了,有些失态,先将人带下去罢。”
“带过来,朕想问问,她喝醉了酒,怎么不回宫,反而在这凉亭这儿呢?还穿着冲撞了先祖的红衣!”永宣帝嗤笑一声,对何长喜吩咐道。
何长喜不敢真去碰永宣帝的妃嫔,赶忙叫了过来两个大力宫女过来,将严美人架了过去。
众人原以为严美人是酒醉闹了笑话,不料原本醉得迷糊的严美人,被架到永宣帝面前后,被灯笼的光一刺激,反倒睁开了眼睛。
“皇上,你终于来了,臣妾等您许久了~”严美人一睁眼就见到了永宣帝,下意识地将原本准备好的话说出口,还带着点妩媚的颤音。
严美人本就是美艳一挂的女子,穿着红衣就更显丽色。
但在此情此景,这红衣姝色,妥妥就是严美人后宫之路的催命符。
亲自将严美人选进来的许太后,带着一脸惨不忍睹转过脸去: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不如一直醉着不开口呢。
严美人等了许久,没等来想象中永宣帝的温柔调笑和宽大的怀抱,复又睁大眼睛一看,才发现永宣帝阴沉的面色和后头乌压压的人群。
再低头,自己身上是行清节最忌讳穿的红衣,一下子就从迷蒙的状态清醒了过来,由躺变成伏身下跪,着急道:“皇上您听嫔妾解释,不是这样的”
永宣帝气极反笑:“那你同朕说说是哪样的?”
后宫争宠,居然争到了这般让他丢脸的地步!
不等严美人再次开口,自觉已经丢了面子的永宣帝大手一挥:“拖回琦玉阁禁足,伺候严氏的宫人全都送进慎刑司!”
“皇上”严美人闻言,猛地向永宣帝的脚下扑去,想要抓住衣边的那条五爪金龙,为自己求情,却被大力宫女无情地堵住嘴,拖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里永宣帝越来越远。
等眼前耳边终于清净了,永宣帝转身,面对神色各异、见他转头后又齐刷刷低头的众人,微笑道:“既然欣赏够了月色,那诸位爱卿和众位爱妃们,便就此散了罢。”
这便是让他们对此事闭嘴的意思。
众人伏身行礼,齐声道:“臣/臣妾/嫔妾遵旨。”
蒋乔和薛意如常才人一齐回去,回头望见惨白的白石板路上,只留下严美人被拖走时蹬踏挣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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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昨晚第一次直面天子的怒气,即使最后永宣帝未曾发火,也叫锦瑟有些后怕。
“还是主子聪慧,做什么宠妃,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锦瑟一边为蒋乔梳妆,一边念叨。
蒋乔闻言点头,又问茗夏:“可有消息了?”
原书中,严氏并非入选秀女,行清节也是顺顺利利举办完的。忽然来了个突发事件,可能影响后续剧情的发展,蒋乔难免有些关注。
“主子别急,梧桐已经借着去殿中省取份例,找人打探了。”茗夏微微笑着,安抚蒋乔有些焦急的情绪。
正说着,梧桐一路小跑进了屋子,说起严美人那事的后续。
严美人今早清醒过来后,被许太后派陈嬷嬷亲自押到慈安宫审问,永宣帝则因为行清节大臣们休沐三天,不必早朝,也到了慈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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