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发烧
啪!
天花板的灯暗了下去,客厅里只剩下蜡烛的柔光闪烁,江桐看着卓宇来到茶几前蹲下,双手交握做成祈祷的姿势对着蛋糕许愿。
这样的场景江桐曾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早在卓宇生日前的一个多月他就在想,应该定什么样的蛋糕,写什么祝福语。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日夜晚,卓宇十八岁成人的夜晚,他要不要对卓宇做些成年人应该做的事?
可他想象的这些在还没等到卓宇生日那天就全部打破了,碎成了一地玻璃渣,他拼命的想捡起来拼凑成图,却只是徒劳,除了一地的血他什么都没留住。
江桐再次陷入回忆里,他站在病房门前,病房里是几次化疗后快要死了的母亲。
“桐桐!妈求你了!算妈求你了!你变回正常,去喜欢女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妈求你了!让妈安心的走!妈不想死不瞑目啊!”
不正常吗?
不正常的!
他喜欢男人,喜欢和他同性别的卓宇,和其他喜欢女人的男人不一样,不能结婚,不能成家,所以……他不正常。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纵然再恨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他答应母亲和卓宇断了来往,不去学校,一直守在医院里,陪着母亲走完人生中最后这段路,也是最痛苦的。
他亲眼看着母亲从中年妇女成了老年迟暮,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落,手背上永远扎着针管,一日消瘦过一日。
江桐很怕,怕那个每次打他骂他都中气十足的母亲会在一下次闭上眼后再也醒不了,怕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变成这幅模样,任凭他怎么想活下去,都是挣扎徒劳。
他快忘了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一边照顾母亲担心自己会遗传,一边偷偷联系卓宇,尽可能的安抚他,让他再等一等。
江桐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执着的要和卓宇在一起,如果他放手了,叫卓宇不去等,是不是那一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卓宇就不会跳楼?
思绪又断了,带着凉意的奶油抹在嘴角,江桐本能的舔了一口,下一秒就被起身的卓宇揽在怀里吻住。
很甜的味道,轻和柔软,像是被带到了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江桐沉浸在这个吻里,比起在床上的粗暴,此刻的卓宇像是换了一个人,温柔的让他陌生,又让他想去抓紧。
许久之后两人才慢慢分开,卓宇搂着他倒进沙发里,双手禁锢着他的,似乎有些不悦,“刚刚在想什么?”
江桐不愿在卓宇面前提起那些,他随意找了个借口,说:“在想,下个生日应该送你什么。”
“一件风衣,不要太厚,会重,也不要太薄,会冷。”
“军绿色,还是深灰色?”
“都可以。”
江桐想了想,说:“那就军绿色,深灰色太闷。”
“嗯。”
好似又沉默了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或许他们都找不到说什么,至少江桐是这样的。
他侧着身子被卓宇抱在怀里,面前是沙发靠背,身后是卓宇,他有些担心卓宇这样睡下会不会在半夜掉下去。
犹豫许久后他轻声唤身后的人,并没有睡着。
“是不舒服?”卓宇问他,手也跟着问话向下转移。
江桐按住他的手,“不是,沙发太小了,还是回房睡好点。”
“没有换洗的床单。”
他一直一个人住,床被就两套换着用,上次卓宇来后他收拾了一下屋子,就把换洗用的床被铺在了侧卧。
江桐抿唇,没有直接说去侧卧,担心卓宇误会有别人留宿在他这儿。
他想了想说:“换洗的被子我铺在侧卧了,想着这几天天气好可以晒晒,要是你过来也能有地方睡。”
“你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
不太好的语气,也好过让卓宇误会有人留宿什么的,江桐接着说:“我没有不愿意,就是想着你不愿意的时候能将就一下,也不至于睡在客厅。”
卓宇松开他起身,江桐也跟着转身过来,脚还没放下就让卓宇抱了起来,往侧卧走。
江桐拧开门把进去,点开灯,是一间很空的卧室,除了装修时订制的衣柜书桌和大床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铺好的床单被褥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完全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卓宇不再怀疑,放下江桐后跟着躺了下来,还是那样的姿势,从身后圈住江桐的腰,把他锁在怀里。
江桐没去挣扎,折腾了一整天他也累了,闭上眼没多大的功夫就睡着了,就是梦境不太好。
许是他不该在卓宇许愿的时候想起那些,也许是他潜意识里的担忧,他梦到自己遗传到了母亲的癌病,治不好的病,不断的化疗折磨着他的身体。
他想放弃了,想就这么算了,他想死的痛快一点,可卓宇不许他死,在他耳边嘶吼着,说他欠的还没还清,不愿他死的轻松。
他就这么熬呀熬,熬到头发掉光了,熬到二十八岁的人成了六十岁的模样,他问卓宇是不是还清了,卓宇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走到窗边一跃而下。
“不要!”
江桐嘶吼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他皱眉回想,想了很久才弄清楚自己在侧卧的房间,是昨晚卓宇抱他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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