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门口帮忙的小厮已经将苏蓉绣匆忙扔下的物件全数放回了她房间的桌案上,男孩子家手脚粗,东西乱七八糟堆成一团也不带收拾,苏蓉绣进门点了灯,撩开床帘,伺候着宁清衍坐上去后还不忘出门拦了个下人让去唐府给唐丰带个话。
九王爷夜不归宿,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唐丰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那还不得被急死?
招呼好人,打了盆热水端回房间,小狗那间屋子还干净着能睡,苏蓉绣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能溜出去,心里只念叨着这祖宗该不会又让自己在床边跪上一夜吧,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应对之策,可半分眉目都还不曾有时,反倒是听见对面的人突然说。
“手指挖过泥土,指缝倒是洗的干净,但这右手拇指的指甲有断裂痕迹,挖泥巴倒是不至于把指甲给弄成这样才对。”
刚将洗脚水端到床边,苏蓉绣蹲下身子正想探手去试试水温,哪晓得宁清衍突然就这么一下子捞住了她细白无力的手腕,昨晚不小心弄伤自己的时候当下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后来跑回家伸手进水里洗衣裳的时候才觉着疼,本来一整天都尤其记得要避着将伤口示人,结果稍稍一个不注意,就叫人抓了个正着。
宁清衍掌心温热,骨节有力,冷不丁被人来这么一手,苏蓉绣便是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躲去。
盛着热水的木盆还在面前,像是害怕,所以苏蓉绣用了些力气想要将自己的手指从那男人的掌心里抽出,可宁清衍抓她抓的很紧,眼底透出一抹坏笑来,怕姑娘家惊慌失措下会踢翻这木盆,所以瞧着苏蓉绣跌坐在地的时候,他还体贴的伸出脚来将那木盆往后推了些。
“九爷。”
苏蓉绣仍在继续往后躲,光洁的手腕被人扣出了一道红痕来,她也不觉着疼,宁清衍想,若非是自己手劲儿大的话,怕是这姑娘刚把自己的手指头扯出来,下一秒就得立刻连滚带爬的再逃出去。
“为什么做出一副这么害怕的模样来。”将苏蓉绣再扯近些,宁清衍面色温和,手下的动作却是无比蛮横,他凑到人耳边去问,“分明是不怕的对吧,不怕本王,不怕你爹,不怕那位四姨娘,甚至连死人身上的一条断臂你都不曾怕过,此时又为何发抖的这般厉害呢?”
断臂?
听到这两个字时,苏蓉绣稍稍睁大了些自己的眼睛,目光望向宁清衍的时候略有闪躲,像是在犹豫。
“想清楚再说话,本王可没有你二哥那么好骗。”
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苏蓉绣脑子一阵‘嗡嗡’响,被人吓到的戏码依旧做的很足,“九爷您在说什么?”
“你说本王在说什么?”
待反应过来后,那做出来的害怕才被按压下去一些,苏蓉绣恢复镇定,暗自咬牙,也不再和宁清衍比力气,只乖乖听话的将自己的手交出去,对方便也不再拉拽。
“伤的还挺深呢!”见苏蓉绣不挣扎,宁清衍才放松了一些自己拽着人的力道,他单手执起那柔软纤长的手指头,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破裂的伤口,而后才抬起头来道,“好好的姑娘家,非得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就不嫌疼么?”
“王爷说笑了。”即便是手指被人拽在手心里,但苏蓉绣仍是一派规矩本分的模样伸手将袖子拉过一些去遮着那伤处,“这伤着人哪有不疼的。”
“是啊,伤着人哪有不疼的。”宁清衍笑着,“那你疼,那小奴才疼,你家四娘就不疼?”
苏蓉绣愣了愣,在宁清衍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的目光便下意识的朝窗户外的那棵大梧桐树飘去,不过停留的时间不长,目光很快便被收回,她笑道,“我疼,小狗疼,四娘自然也疼。”
按顺序出现的名字,是苏蓉绣着重咬住的要点,这世上谁受了伤不疼了?可偏是有人要以做这些事儿为乐,苏蓉绣疼了,小狗也疼了,可四姨娘这回若是不疼一疼,那她就永远不知道别人挨在身上的伤是有多么要命。
“...............”
虽然听来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到了宁清衍的耳朵里便成了一句不加遮掩的露骨回答,不过他倒也没有旁的更多的想法,没有那些这女子说话竟是如此歹毒的嫌恶,反倒是反应过来后便突然笑出了声来。
“你倒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呢!”
放松神情,再将人拉起来站好,自己坐在床沿边上还伸手拍了拍苏蓉绣那衣裳上蹭的灰,宁清衍问,“你和你四娘有仇?”
苏蓉绣低下头去,“九爷早些睡吧,就是些女人家的私怨而已,您听完也只能当个乐子,这水凉了,民女再给您打盆热的去。”
“找本王来就是想让本王帮你,结果现在本王坐到你面前,你又如何断定本王不会帮呢?”笑着伸手去拦住了苏蓉绣弯腰的动作,宁清衍问她,“你聪明,本王也不是个傻子,欲擒故纵这一套玩多了可是会玩脱的。”
苏蓉绣似乎是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宁清衍又说了一句。
“话听清楚了,你四娘害人就得有被人害的觉悟,你拿人当盾牌自然就也该有自己随时会被人推出去的准备。”
手指尖逐渐冰凉,宁清衍扶住的是苏蓉绣的手臂,尽量保持镇定后的指节还是有些轻微的颤抖,于是趁人不注意,她再偷偷将手指收回衣袖里藏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