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薄薄地落在了肩头上,吴楚没管,而是偏头吐了一口烟,在纷飞的雪中升腾起寡淡的白雾,他夹着烟的那只手垂在裤腿旁,只有烟灰轻微地散落着。
公路上传来车轮碾压路面的轻微声音,随之便是车门被人用力拉开,来人步履匆匆,几乎是带着点踉跄地走到了吴楚面前。
他头发还有些凌乱,唇有些发白,黑发上落了点雪,眉眼冷清,大衣还带着皱褶,像是匆匆披上的一样。
看到面前的人没有什么事,沈秋泽死死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沈秋泽望着面前的路灯下的吴楚,他穿着黑色卫衣,眼神看上去很疲备,也很安静。他几乎是头一次觉得面前的人看上去单薄而削弱。
但是吴楚怎么可能单薄脆弱呢?
他永远是强硬的,凶悍的,像是一头随时随地警惕着旁人接近的野狗,怎么可能会像现在一样,单薄而疲备呢?
沈秋泽眸子颤了颤,他伸出指尖,碰了碰面前吴楚的黑发,嗓音有些沙哑发着颤道:“对不起……”
是他没有看住张怀远。
他不知道吴翰会为了张怀远做到这个地步,会硬生生逼着吴楚剥离吴家,剥离着那个有着吴楚最敬爱母亲的吴家。
他知道吴楚每年在冬歇期赶回来过春节除夕,就是为了能够在吴宅春节祭祖时光明正大地祭拜吴母。
他也知道吴楚极少会在旁人面前哭,从来不会在旁人面前露出软弱一面,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他也只会在自己母亲的墓前哭,哭完后会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
但是现在连这个权力都没有了。
因为吴楚不是吴家人,他如今连叫那墓园里的人一声妈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人硬生生逼得他连最后拥有的东西都没有了。
吴楚安静抬起头,他望着匆匆赶来的男人,唇动了动,喉咙却哑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过了很久,他才哑声道:“沈秋泽。”
“我没有家了。”
二十岁的吴楚,没了母亲,没有了家,而沈秋泽唯一给过他的喜欢,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获得的喜欢和爱,是二十岁吴楚拥有的全部。
沈秋泽喉咙动了动,他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面前人身上,近乎艰涩颤着嗓音道:“没事了……”
他不敢告诉面前的人,如今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是他一步步引导张怀远走上今天这一步的,才导致了今天这个结果。
是他在以前以为在这段关系中,一直认为被偏爱照顾的人是吴楚,离不开他的人也是吴楚。
但是直到后面他才发现,在这段畸形关系中,被偏爱照顾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沈秋泽。是面前这个男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用力地把他拽向水面,但是他在恐惧和疯狂抗拒下,固执地选择像以前那样的生活方式。
他选择了张怀远,他知道每一个像沈余的人都能让他勉强喘息一段时间,张怀远保质期更是要比其他人长,但是他从来不去也不愿深思为什么自己会心甘情愿待在吴楚身边两年。
但是如今再想明白又有什么用?褚萼步步逼紧,他身上有太多不能深查的东西了,就像是定时炸、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将吴楚和他之间的关系炸得粉身碎骨。
随便哪一件事摆在吴楚面前,都足够判他死刑。
眉目冷清的沈秋泽唇色有些发白,他轻轻笼着面前人的衣领,晦涩沙哑道:“不会再有事了……”
但是没关系,等到吴楚这次比赛完后,他会直接带着吴楚出国,到沈家的地盘,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会选择先将人死死锁在自己的身边。
纷飞的鹅毛大雪很快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雪,而在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车子,看上去很安静。
黑色车子内是一片死寂,助理苦着脸小心翼翼从后视窗望着自家老板的脸色。
自家老板脸色很平静,座椅旁放着一件外套,一看就是要给那小男生的。
助理苦着脸想着,他在当初A大厕所中就知道了跟在老板身边的小男生玩得花,但是万万没想到能够玩得那么花。
当着他老板的面在公路上跟着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最大的问题是他老板居然还一声不吭地忍着。
半晌后,殷缙的嗓音有些哑道:“走吧。”
助理小心翼翼地发动引擎,殷缙只慢慢抓紧了车椅旁的外套,狭长的眸子中满是阴霾和晦涩。
他知道沈秋泽对于吴楚意味着什么,作为第一个走进吴楚心中的人,沈秋泽的存在现在对于吴楚来说几乎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也知道在这个情况下,对于吴楚来说,沈秋泽的出现要比他的出现要好很多。
他都理解,他都明白。
但是依旧有种想要掰断那人伸向吴楚手腕的冲动,甚至是想要一点一点地碾碎那人在吴楚心底的每一丝痕迹,再强势地用自己的气息用力地覆盖上去。
殷缙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去拳馆。”
助理立马将导航位置定在了殷缙常去的拳馆,车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将整条公路都铺上了一层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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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中,抽着烟的男人神色晦涩,他眉眼看上去跟吴楚有些相似,但却带着几分强势凌厉,他垂着眼弹了弹烟灰,对着面前的心腹下属哑声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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