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几个端着衣服进来,她们衣服都换好了,一色的麻布白,看到小姐脸色难看,雪海劝道:“小姐,您自己身上还没全好呢,再难过也顾着点儿身体。”
以宁点点头,起来换衣服,屏风后面,她几次站不住,艰难的换上衣服,她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好好送母亲一程,要好好送母亲一程,从前自认旷达,总觉的自己是看淡生死的那种人,今日想想,其实自己只是对自己的生死无所谓,面对亲人的离逝,自己只是一个俗人,伤心,内疚,懊悔,一切的情绪都涌了上来,怎么可能看淡呢,师父说人活着就像修行,有喜就会有悲,有生就会有死,都尝遍了也好,要么领会成长,要么顿悟得道,总是道行。
这滋味,还真是苦涩得不一般呢。
萧瑮和以宁都换好了丧衣,走到前厅,灵堂已经布置好,爹爹站着和顾伯伯说话,哥哥指挥下人在摆东西,一会儿的功夫,大哥和二哥竟然已经到了,以宁过来见过两位哥哥,他们也和萧瑮见了礼,以宁问道:“大哥,二哥,怎么来得这么快?”
林以宏道:“家里让我们来看看,没想到……”
以宁的二哥林以宪说:“万事有我们,你不要太难过。”
以宁点点头,往堂里走,看到母亲金丝楠木的棺椁,心头刺痛,那天母女闲聊,谈起敬贵妃,母亲告诉以宁很多贵妃年轻时候的事情:“你婆婆啊,在宫里做娘娘,倒浪费了手艺,她从前就喜欢鼓捣些小玩意儿,给我做过木碗,簪子,手串什么的,娘时常用的那根楠木簪子,就是你婆婆亲手雕的。”
“怪道我没见过相似的,原来是贵妃娘娘亲制。”
“我随口说的喜欢楠木,她送我什么都是楠木,她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娘为什么喜欢楠木?”
“嗯…是因为你爹喜欢,他说楠木稳重,味道也好。我觉得有理,就跟着喜欢,我想给我自己挑一间老房,要金丝楠木的,这是最好的楠木料子,要早点定,不然会来不及的。”
以宁嗔道:“您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现在若备下一百年以后才许用。”林母只是笑笑。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去定了,以宁颤抖着摸了摸那楠木板,萧瑮以为她站不稳,过来扶住,以宁道:“我没事儿,我和娘说几句。”
“好。”萧瑮退到一旁,和林以安说话,眼睛不时看着她。
以宁看到母亲脸上微微带笑,自己也挤出微笑:“王爷说您走得很安稳,看来是真的。”她从项上取下贴身的玉锁,轻轻放在母亲身边,“女儿不能随母亲同去,这枚玉锁您带着,就好像我一直在您身边一样。您放心,我会时常家来看爹爹和哥哥,我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不管您魂归哪里,都可以安心了。大哥,二哥来了,过两天,等京里的事情都了了,我们就带您回家,您不是说过,林家祖地风景很好嘛,今儿起,您就什么都不用操心,好好睡一觉,再看就在老家了。”
以宁和母亲说了会儿话,一直猫着腰,起身有些不稳,萧瑮连忙跑过来扶着,以宁笑说:“看你紧张的,我又不会摔了,别人还以为我腿坏了呢。”
“在我面前就不要故作轻松了,我会不知道你的心?”
以宁垂眉,强撑着精神看了看灵堂内,香楮齐全,有条不紊,顾伯伯坐着写讣文,等着天一亮出门去报丧,娘身边的几个丫头,轮流跪着烧纸钱,雪海几个坐着叠纸花和元宝,外头有人顺着灵堂往外挂白绸和“丧”字白灯笼,就是有人讲话,堂前阶下也是寂寂,以宁不敢哭,甚至不敢叹气,随便一点响声都会显得突兀,她静静立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候顾二叔进来通传:“老爷,门前有人前来吊唁,说是南山谢氏。”
林父听到是南山人,立马让请进来,以宁知道是天歌,并不惊讶,这几天,天歌日日都来的,一直躲着不敢见自己,只是在屋外或者房顶上待着,自己都晓得的。
天歌一身素衣进来,拜见了林父,告诉了身份,到堂前来上了香,磕了头,以宏领着弟弟妹妹还礼,以宁跑出去抱着她,天歌小声的说着:“对不起。”以宁紧紧抱着她,听到她道歉一直摇头说:“怎么能怪你呢。”
林家几个哥哥并不认识天歌,看到小妹和他抱在一起,不禁转头去看了看妹夫,萧瑮自然没有觉得不妥,林家几个哥哥感到奇怪,但是谁也不问什么。
天歌抱着以宁,跟萧瑮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就带着以宁出了灵堂,屋里林以宏小声问以安:“老六,这位公子是南山的什么人?”
以安道:“应该是阿宁师父的小孩,打小儿一起长大的。”
以宏心下了然,早听说过其人,果然一表人才,转头问萧瑮:“妹夫认识?”
萧瑮点头:“认得,见过几次。”
以宏和以宪相视一愣,想着妹夫还挺开明。
天歌带以宁出来,以宁想上屋顶坐着,之前下过雨,屋顶还湿滑着,不过天歌还是抱她上去了,以宁坐着,呆呆看着远方:“你看,天快亮了。”
天歌问她:“累不累?”
以宁摇摇头,天歌伸手轻轻撩开以宁的衣襟,看到脖子上的红绳不在了:“你的玉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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