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点了点头,“你说她最近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反常之处?”
“是有的!”张姨娘的帕子湿透了,她索性将那帕子一扔,用袖子擦了起来,“她以前不爱出阁楼,怀孕之后就更加。可是最近,总是隔三差五的便出来走,一个人都不带。”
“我想着她可能去见孩子的父亲,便着了我身边的洪嬷嬷跟着,想看看是哪个狗杂种,若是让我知晓是谁,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让那人娶了我女儿,对她负责任。”
“可是,她穿过麦田,一直往北走,走到墙角根儿,那里有一整排的牡丹花,因为品相一般,又实在是隔得远,几乎没有人会去那里。她就靠着墙抱着腿坐在那花丛里,一言不发的,一坐就是一整日。我跟了她两回,都没有见到人,便不再跟了。”
“国公爷领着人割麦子的时候,她没有去。我今日起床不见她,想着怕不是麦子割完了,这里的人少了,她又去散心了,便没有管她……没有想到……我苦命的女儿啊!”
池时听着,轻叹了一口气。
许五娘的尸体,看不出什么致命的伤痕,是以粗略的验尸,根本就没有办法推断出她的死因。
池时想着,又看向了那边的男尸。
“男死者的身高正常,他的头部……头骨破裂了一个大洞,在后脑勺的位置,看着很不自然,像是被钝器所伤。”
池时说着,眼睛一亮,拿起镊子轻轻的一夹,从那头骨里头,夹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环出来,虽然已经烧得黑漆漆的了,但这种圆环的形状,显然乃是人工造物。
她拿出一张油纸,将这圆环包好了,递给了周羡,“有可能是凶器上的,但是什么凶器上面,会有这样小小的金属圆环呢?”
周羡皱了皱眉头,“钝器,还有圆环,法杖?我瞧过有些大师,喜欢用法杖,不过法杖上挂着的圆环,鲜少有这么小的。也有可能是某一个摆件,青铜器?”
“你说的都有可能。”池时说着,站起了身来,“尸体烧焦得厉害,而且两个人都不是完整的,是以想要查出更多的东西,我需要把他们抬去楚王府里,然后花上一些时间。”
有些话她没有说完全,大梁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她去肉验骨的方法,有些东西,不说也罢。
“这里离你所说的牡丹花丛并不远,咱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英国公府这么大,许五娘为何总是要去那里呢?”
第四七九章 独轮小车
池时说着,放目远瞭。
麦田里的麦子已经割完了,一大片尚未重新翻整过的土地,看上去格外的宽广。
一眼看过去,边界与夜色融为一体,因为刚刚焚烧过大量的麦秆,这一片都仿佛被烧焦的浮尘笼罩着,朦胧得看不清楚前路。
池时提起了灯笼,同周羡一道儿朝前走去。
还没有走上几步,却是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池时仰头一看,那英国公走到了二人前头,“麦田颇大,走过去要很长的时间,而且这田地里尚未清理,怕不是有许多扎脚的东西。”
“那边不过是一片没有开花的野牡丹罢了。自打我这些年沉迷种田之后,英国公府的花圃便没有人打理了。殿下同池仵作,不如还是在府中人之间排查一二,不然的话,我怕凶手就藏在其中。”
“我家中老弱妇孺众多,万一那凶手不罢休,再度犯案……老夫心中惶恐至极。”
池时饶有兴趣的看向了英国公,“国公爷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个傻子将自己的银子埋在土里,怕被人偷走,于是竖了一个木牌,上书此地无银三百两;邻居王二瞧见了,将银子偷走,然后在上头写上王二没有偷银子。”
英国公笑了笑,“池仵作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个典故呢?”
池时点了点头,“不用勉强,我不会笑话你的,毕竟你自己个也说了,你就是一个老虎生的废狗子。知道这个典故,还做出同样事情的人,嗯……”
池时说着,对英国公竖起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英国公这么诚实的评价自己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等我回去,便要人送功德碑来”,见英国公黑着脸要辩驳,池时摆了摆手。
“不用同我客气,虽然我刚刚退了亲,但您同我祖父是旧友,不过是两个墓碑叠起来罢了,不得当什么的,我的棺材铺子里多得是。”
“那刻字的师父,是个书法大家,我花了大价钱请来的,这一般的人,我觉得他配不上国公爷你的尊贵。”
她说着,轻轻地伸手一拨,将挡在她前头的英国公推了开来,英国公一时不察,倒退了好几步。
池时惊讶的看了过去,“您还真是字字珠玑,说自己是个银样蜡枪头还真是!我都没有用力,你就飞了出去,不知道的,还当您想讹我!”
英国公气得胸膛起伏,他的手紧了紧,看着池时的背影,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老夫一片好心,池仵作年纪轻轻便如此刻薄,也亏得同我孙女退了亲,不然的话,真是晦气无比。”
“要看便看,不过是一片半死不活的牡丹花,有什么看不得的?”
周羡同池时并排走着,听到这话,转过头来,“英国公若是早这般说在,那不早就看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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