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想着,心中又有些唏嘘。
倘若这尸体不是冻在冰中,而是一把火烧了,亦或者是埋在地下,那再刨出来想要确定身份,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母亲,你身子不好,怕不是疯魔了,在说些什么呢。我是赵霖,那一日我根本就没有去过西山的庄子,也没有杀人。池仵作也是,没有任何证据,就凭我母亲的几句话,你们就断定了我是凶手么?”
“都说你断案如神,这么武断,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那赵石说着,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红彤彤的手,“哦,还一言不合便打人,那是不是可以合理的怀疑,你以前查的案子,乃是屈打成招?”
池时听着,轻蔑的看了一眼。
她正要说话,便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东西,池时扭头一看,只见周羡给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池时嘴角抽了抽,一屁股坐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
不是,今日池九爷想站着嚣张方便踹人,不想坐着好吗?
再说了,你一个王爷,为何要抢久乐的活!还笑得像个狗腿子!
“没有证据的话,我便不会说了。凶器还在人的脑子里头呢,这东西一看,便不是军中制式,乃是有人自制的。木匠这种活计,可不是看看就会了,得有师父。”
“弩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造出来的。若是不知道你是赵石,那自是毫无头绪。可既然已经知晓你是谁,别说你一个穷秀才,就算你是当朝宰相,祖宗十八代吃的什么米,都能够给你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池时说着,站了起身,走到了那赵石面前,“你不是说,你是赵霖么?很好,赵霖是习过武的,他能被弩机轻易杀死,那就说明,学得不怎么样。”
“可是学过的,同没有学过的,那是天壤之别。你若是赵霖,来比划一二,不就知晓了么?”
那赵石面色虽然镇定,却是抿住了嘴,不言语了。
“你不是很会说么?怎么又不说了?即便是双生子,在不同的坏境长大,那也是大不相同。我记得赵丕曾经这般说,他说看到赵石穿着露脚趾的鞋子,数九寒天的,冻疮咧了在流脓。”
“而赵霖养尊处优,棉鞋皮靴炭盆养着。生了冻疮的地方,皮肉颜色会比没生冻疮的地方要多一些。还有你的脚,村子里的孩子,夏日都是光着脚,那脚底生得厚厚的茧子……”
赵石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起来。
池时勾了勾嘴角,“怎么,受不了了么?你做这么多,不就想做人上人,摆脱自己的过去么?非常可惜,这种东西,刻在你的身体上,刻在你的骨头里,是你不管怎么改,都改不掉的。”
“不懂什么叫刻在骨头里么?你小时候摔断过胳膊腿,会在你的骨头上留下痕迹,你小时候打猪草,不小心割伤了自己,若是伤口深,也会在骨头上留下痕迹,即便没有,在你的皮肤上,也会留下疤痕。”
“人虽然死了,但尸体还会说话,即便是没有了血肉……在你看起来,那不过是一具白骨,那在仵作的眼中,却是一个人的一生。”
“你想要冒名顶替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赵石听到这里,猛的站了起身,表情狰狞了起来,他对着池时怒吼道,“不要再说了!明明是一母双胎,凭什么,凭什么赵霖就可以做富商的儿子,可以吃饱穿暖,家财万贯。”
“而我呢?当时那双抱孩子的手,若抱的是我,那我的人生,又岂会是这个样子?我比赵霖聪明,比他孝顺,做什么都比他强,凭什么他处处都比我好?”
“我拼命努力奔赴的那个终点,不过是他赵霖的起点而已!我爹娘当初舍不得把我送人,可留下我却又不管我,家中那么多兄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我以为,我以为努力考中秀才,就会好了。可是穷酸秀才,穷酸秀才……我也要脸的,我也知晓,换儿子这种事情,是得寸进尺。”
“可是我太嫉妒了,到了那样的地步,这两个人,心心念念的还是保护像白纸一样的赵霖,不想让他知道他的身世,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世上还一个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龌龊的我!”
“这是老天爷不公平,谁生来就是恶的?当初若是被抱走的人是我,那我也可以像赵霖一样,善良又美好!是老天爷欠我的……凭什么!”
他说着,愤恨的看向了池时,“你为什么要把这伤口撕开,他们都以为我是赵霖,我也快要以为,我其实就是赵霖。赵石什么的,不过是一个惊悚又荒诞的梦而已。”
“我们一家子,会和睦相处,我会考中进士,光耀门楣。我会孝顺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你把这些打碎了,能够得到什么?”
“我杀人要偿命,他们呢?他们没有儿子了,死了也没有人管,一辈子都要承受丧子之痛。钱穗呢?你叫钱穗如何在天地间立足?”
池时瞧着他疯癫的模样,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得到了真相。若是没有你,赵霖他们一家人,的确是像你说的那么幸福安康。”
“可惜,有一坨牛屎,坏了一锅汤。”
第三六九章 赵丕的请求
“你把一个碗打碎了,然后又黏合了起来,还叫嚣着说,要是没有我,这个碗就不能用了?”
池时说着,冷笑出声,“没有你,碗还是那个好碗。我用了连猫都能听懂的白话解释了,你那个萎缩成了黄豆大小,然后扭曲成了麻花的脑子,搞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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