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信我。胡大哥的死一定有蹊跷,你让我开棺验尸!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凶手的!”
池祝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送葬的队伍冲了过去。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眼睛熬得红红的,走路都有些打飘。胡一刀的死,绝对不是意外,是那幕后之人,在警告于他。
那打头的妇人,一身重孝,看到池祝,猛的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刮子,“你是少年天才,人人都夸你好。老胡跟着你出生入死,查了多少案子。到头来,名也好,利也罢,全都是你的。”
“我也不贪图这些,老胡也不在乎。可是,你什么都拿走了,为何要连他的命都拿走呢?你们神神叨叨的在查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他已经死了。”
“你要将那天戳穿一个窟窿洞来,你不怕,你有父兄护着你!可是我们没有……因为他们的父兄胡一刀,已经因为你,死了!”
那妇人说着,嚎啕大哭起来,“什么公平与正义?都是狗屁,我只想要我夫君,养家糊口,安稳度日!你算个狗屁天才,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池祝身子一晃,他的嘴唇干枯得不像话,不知道何时裂了开来,流出了血。
京兆府里有很多推官。他刚刚去府衙的时候,年纪太轻,虽然带着姓池的天才光环,但是并没有人愿意同他搭档。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刺头儿。
胡一刀留着大大的络腮胡子,见气氛尴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穷有一身力气,脑子不灵光,正愁该怎么混日子呢,这下正好,老天爷给我送来了一个脑子!你们可想好了,老胡我要捡这个大便宜了。”
现在,那个总是乐呵呵的老胡,再也不会笑了。
池祝正沉浸在思绪里,突然被人一撞,跌坐在了地上,他抬头一看,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认得,那是老胡的长子,就在上个月的时候,他还来给他过过生辰。
他捂住了肚子,站了起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山上还有一群孩子,等着他去救……
第二四零章 软饭与猫
“小五,上车吧,你要这样莽莽撞撞,到什么时候?”
池祝正准备翻身上马,就听得旁边的马车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爹,你怎么来了?”
马车帘子撩开了来,露出了池老爷子的脸。此时他还在京兆府里,吃着祖辈的余晖,比起后世池时在祐海见到的那个祖父,要心宽体胖得多。
自打池祝去了京兆府做府尹,他便鲜少出来验尸了,仿佛自我荣养了一般,如今也只是在大理寺挂了个闲职。
池祝问着,爬上了马车,叮嘱车夫道,“去城郊的小云庄,那山顶上,有一个小庄子。就去那里。”
池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就我们几人,如何上山,你顺风顺水惯了,行事太过狂妄,才会有今日的惨剧。我们二人并无功夫傍身,连些随从都不带……那些人既然能够杀了胡一刀,下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池祝摇了摇头,“阿爹放心,我已经给京兆府送信,我们先去盯着他们,以防他们转移了。等到京兆府衙的兵丁一来,咱们再同他们一起攻上去。那些可都是孩子……一旦他们离开京城,就再也找不到了。”
池老爷子撩起了马车帘子,看着那远去的送葬队伍,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我们只是仵作,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乃是那些兵蛋子应该做的事情,你莫要逾越!这里是京城,能在京城做下这等事的,背后水有多深,你可曾想过?”
池祝点了点头,“我已经将这事,全都写清楚,呈给圣上了。阿爹,那是一群孩子……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
京城的雨,落在嘴里,有一股子泥腥味儿,这还是池祝头一回知晓。像极了没有案子的时候,他同胡推官一道儿,去城郊的小河沟里钓鱼时,闻到的那股子味道。
那沟里钓起来的,都是手指长一条的小刁子鱼,人煮了一碗,都不够塞牙缝儿的,胡推官却是好极了这个。一碗子拿油煎了下酒,另外一碗,就拿去喂野猫儿。
他这个人是个老大粗,却是给附近的野猫儿,都取了名字。
眉心有一点黄的那个只叫花生米,一只耳朵上有缺的叫猪耳朵,另外一只全黑的叫牛肉干……听上去全是下酒菜……
兴许是时常验尸身上带了煞气,那些猫儿一见到池祝,便吓得跑开了。
那时候胡推官就会说,“你小子怕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我告诉你,你剖人缝人也就罢了,可别打我这些宝贝猫儿的主意!不然老子可是要揍你的!”
池祝躺在地上,过往的种种,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的。他轻轻的挪动了一下手指,父亲躺在不远处的地方,已经一动不动了……
血水和雨水掺杂着,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有些看不清楚这个世界。
他们刚刚上山,便遇到了伏击,京兆府的人没有来,宫中的人,更没有来,一切的一切,好似被被所有的人,都遗忘了一般。
只有他还记得,那个在乱葬岗上,被他同苏仵作捡回去的孩子。他的身上,全都是伤痕,几乎没有了一块好肉。他的每一处新旧伤痕,好似在都在哭着哀求着,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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