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去,抖了抖袍子上的灰,走到了赵仵作跟前,认真的说道,“我祖父当真不记得,世间有你这么一个人了。不过,我待死人,向来十分的和善。”
“你虽然还活着,但同死人也差不离了。告诉你一个令你开心的事,你琢磨了十年的事,我在五岁那年就完成了。”
池时指了指自己的脚,“真真正正的,把我祖父,踩在脚下。”
她说着,袖子一甩,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
案子查完了,故事也已经查完了,至于该怎么审判,那是县令的事,同她一个仵作,没有关系。
“他怎么踩你祖父的?”周羡用扇子拍了拍池惑,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池惑捂了捂脸,“九弟年幼之时,时常惹祖父生气,有一回,祖父大骂他,说你这是拿脚踩我的脸,将我池家的颜面都丢光了!”
“九弟一听,原地跳起,一脚踩在了祖父的脸上,然后说,祖父说,做人要诚实,不能撒谎。祖父说我踩了你的脸,我若是不踩,岂不是祖父的话,就是谎话了?”
“百善孝为先,祖父让我踩,小九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四十七章 公子不笑
周羡终于忍不住,哈哈出声。
就连乔二郎等那些人,也都嘴角上扬,忍不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好似这并不是在公堂之上,而是在一个平凡的傍晚,一群相邻坐在门前,说着彼此童年的趣事,就等着天黑了,各回各家。
“那个,诸位官爷,小人可能问一下,我搁巷子口,好好的打着更,不知道犯了何错,被抓来了。”在一片笑声中,一个弱弱地声音响起。
这声音,是从张捕头身后的柱子边,传出来的。
他扭过头一看,顿时也惊了,靠!池时莫不是忘记还有这个人了么?要不然抓来了,怎么提都没有提!
张捕头想着,便把这心声问出了口,“九爷莫不是忘记他了?”
池时已经不在屋内,周羡笑够了,站直了身子,“本就同他没有什么关系。池时提一嘴打更的烦人,不过是支开你,叫这老贼瞧着她身边人少了,好出来作案。”
“哪里晓得,你倒是想得太多,把这打更人也抓来了。”
周羡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一开始,他同池时不是没有怀疑过更夫。因为凶手有时间上的强制癖好,游走在夜晚的人,往往能够发现更多的秘密,而且更夫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不突兀的。
那么,会不会,更夫是代替赵仵作出现的人?
结局让池时非常的遗憾,这赵仵作脑子没有生出山路十八弯,他一根直筋,好不容易扭了七截,实在是扭不动了。还活着的那几个人,在昨夜的问话中,都没有表示出,还有第二人。
张捕头有些囧,池时的确是没有说,叫他把这个仵作抓来,她甚至没有看这人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打更人凶道,“你嗷嗷什么?官府做事自有章法!”
说着,又对着陈大人拱了拱手,“大人秉公执法,这案子来得突然,并未请百姓前来听审,为避免人说,大人徇私枉法,乱用私刑,特让我请了你来……来这里做个见证。”
“你不要不识好歹,出去了,好好宣扬一下我们大人的美德与智慧才是!”
打更人瞟了瞟绿豆眼陈大人,又瞟了瞟池时的椅子,虽然没有说话,但言下之意很明显:陈大人跟我似的,都被你们忘记了,哪里有什么美德与智慧?
张捕头说完,讨好的看向了陈大人。
陈大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是两眼一黑,若是楚王不在,这马屁他就受了。可楚王还搁那听着呢,这么一来,还不让人觉得,他啥实事不敢,光吹牛了?
陈大人想着,狠狠地瞪了张捕头一眼,心急的看向了周羡,“楚……”
周羡却是温和地对着他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大人脸一红,心中顿时平静了下来。
他已经去过京城,虽然未见过楚王,但是有听过他的传说。
今上脾气火爆,每日早朝的时候,都像是油中浇水一般,炸开了锅。一言不合,就同御史台的那帮子家伙,指着鼻子对骂,听说有一回,直接把一位老尚书,骂得抬了出来。
每每这个时候,下了朝,便会有一群大臣,去九千岁府中寻楚王。楚王性子温和,总是笑眯眯的,他一进宫,劝说几句,今上的气便消了。
满京城的贵女,谁不想做那楚王妃?身份尊贵不说,楚王洁身自好,温柔又体贴,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当真是天上才有的君子。
只可惜,他年幼的时候,遭人毒害,留下了旧疾,时不时的咳血,怕是年寿不昌。要不然的话……
他只是一个小官,这些都是在京城的茶楼里听来的。可今日一见,传言不虚。
陈大人想着,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他突然想起,连池时都有椅子坐,楚王却是一直站着!
周羡见状,不着声色的退了一步,拿起扇子摇了摇,转身走出了公堂。
出了衙门,刚行到巷子口,就瞧见一条腿从墙角伸了出来,周羡眼疾脚更快,一跃而起,反手将来人按在了墙上,一低头,发现池时的拳头,已经在他的胸口了。
“我若是用几分力气,你的胳膊就被我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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