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美琳离舒昀近些,刚好听见,而宋瑜站得远,听得很模糊。
宋瑜的刺激虽迟但到,因为许美琳很快转头问她:
“鄢南是谁?你们学校的吗?”
“什么?”
宋瑜的瞳孔狠狠震了震,
“你说车里是鄢南?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
母女俩目送舒昀步伐轻快地走下人行道,宋瑜灼灼的目光上下打量不远处的宾利,车窗反射着大剧院外墙的霓虹,车内的景象很不真切。
透过车窗,后座上的男人看不见脸,但是身形轮廓的清俊和高贵可见一斑,显然是个年轻人。
许美琳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褐灰色的眉毛皱得看不出原本精致的形状。
容州城里能开得起宾利的富豪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舒昀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和那些超一流阶层的人扯得上关系?
十八岁的舒昀在她眼里原本毫不起眼,只是个性格柔弱的书呆子。可是渐渐的,许美琳感觉,舒昀凡事都压过了自己的女儿,更重要的是,舒鹏对她的宠爱与日俱增,如果舒晗未来没有舒昀那么出色,原本属于她儿子的家产可能都要被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分走。
而且许美琳现在对于叶甄母女俩傍上了什么贵人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手。
墨蓝色的轿车随车流进入主干道,鄢南率先问她:
“不是说自己看吗,怎么和你表姐一家在一起?”
舒昀:“表姐?乔岳学长说的吧。不是表姐,是继姐。”
鄢南食指敲了敲膝盖:“抱歉。”
原来是继姐。
套上家庭伦理剧的故事情节,鄢南易于理解多了。
素来温柔的人,深夜站在剧院门口,脸上流露出厌恶而防备的神情,她身旁两位的表情更精彩,吃了苍蝇似的五光十色。
正是因为看到舒昀的不愉快,鄢南才决定主动过来将她领走。
舒昀诚恳地答谢道:
“公交停运了,幸好碰到学长,太感谢了。”
鄢南平静地回了句“别在意”,仿佛只是随手在路边捡了只落单的小动物。
窗外楼宇霓虹的流光从他挺拔的鼻梁滚落,湮没在颌骨往下一丝不苟的雪白衬衫领口。
鄢南身穿深灰色的驳领西装,就连臂弯处的褶皱都像精心设计过一样,处处透出完美和优雅。
他今晚确实有事,而且从穿着打扮来看,刚出席完非常重要的场合,衬衫袖口甚至像欧洲绅士那样,佩戴了一个低调的黑玛瑙袖扣。
半路上,舒鹏的电话打来了。
“嗯嗯,是大学的学长。”舒昀乖巧回答。
做父亲的,对女儿和异性的交往难免在意:
“容州人吗?老乡会上认识的?”
“嗯嗯。”
“男朋友吗?”
舒昀呼吸一滞,余光瞥向声旁矜贵的男人。
她还是很理智的,总不至于在亲爸面前耍心机炫耀。
“不是啦。”
女孩的声音鲜见地焦急起来,“爸,我等会儿到家再给你回电话。”
车厢内重回寂静,鄢南半开玩笑地问: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
舒昀搓了搓指腹,以玩笑对付玩笑:
“太拿得出手了,怕吓坏他老人家。”
似乎想测试她究竟可以多圆滑,鄢南一改清冷的个性,继续逗她:
“所以,你应该早一点让长辈做做心理建设。”
舒昀不慌不忙地回应:
“好的呀。那就祝福我以后可以找到像学长一样完美的男朋友吧。”
鄢南被她反将了一军,见识到她的厉害了。
这个妹妹在他面前,总是不吝惜夸赞的言辞。
然而她的话真真假假,三分场面话,三分人设台词,剩下的几分又是什么成色,他分析不出。
舒昀家的小区已经到了,灰白色单元楼房密集而老旧,奢华的豪车驶入小区门口狭窄的通道,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告别时,她不说“再会”,而说“晚安好梦,我今晚很可能还会再见到学长呢”。
在梦里的意思。
车门关闭,少女袅娜的背影消失在昏晦夜色中。
后座上,年轻的男人低声哼笑。
撩完就跑,也很符合她单纯害羞的外在人设。
轿车重新启动,鄢南将自己微微凌乱的呼吸隐匿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宾利很快驶出凹凸不平的弄堂,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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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容州城西高档小区的一间复式住宅内,舒晗抱着玩具睡着了,许美琳从儿童房里出来,拐进灯光明亮的书房,坐到丈夫右手边。
“我找交通局里的关系查了一下那辆车的车牌号,只知道车主姓郑,其他什么也查不出来。我朋友跟我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舒鹏看报表看得正心烦,眉心深深蹙起:
“你没事查人家车牌号干什么?这是犯法的。”
许美琳解释说:“我这不是关心昀昀吗。你想想,交通局都查不到车主完整信息,这辆车绝对不正常。”
“也有可能是你拜托的人权限不够。人家开的好歹是宾利,身份尊贵,用点手段隐藏个人信息还不是小菜一碟。”
许美琳的表情愈发古怪,舒鹏表示自己需要安静处理工作,不耐烦地将妻子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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