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姨将雨伞往时琦的那边倾了倾:“老爷子估摸着你这个时候也该到楼下,怕你没带伞,特意让我下来接你。
时琦哦了声:“外公在楼上干嘛呢?“
林阿姨笑道:“说你回来,正亲自下厨呢。”
时琦和林阿姨进了小区单元门,林阿姨收了伞,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这才进电梯,看着时琦的目光透露出几分怜爱:“看着瘦了不少,在外边一个人怪累的吧。“话峰一转,又道。”我说你这姑娘好好的,怎么想到跑到B市去呢。这天南地北的,想照顾都照顾不到,在外头没少吃外卖吧?”
林阿姨是在时娴云去世后来的,照顾老爷子十几年,时琦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半个闺女差不多。
时琦挽着林阿姨的胳膊,一副小女儿娇态:“没法子呀,谁让我没有林姨的好厨艺呢,要不你跟我到B市去。”
林阿姨眉开眼笑,拍了拍她的胳膊:“就你嘴甜会哄人。“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电梯。
时琦在玄关换鞋,时老爷子听到动静走出来:“回来了。“
时常岩老爷子是Z大的历史系教授,这套房子也有些年头了,还是时老爷子当初在Z大任教时分配的两室一厅的房子,家具老旧,墙壁上的油漆都有些剥落。
时老爷子虽然七十多岁的高龄,仍旧精神矍铄,他身上穿的一件白色的衬衫,外头搭一件灰色的毛织背心。这还是时琦当初上大学在外兼职时给老人家买的,是四五年了,下摆处都起球了,老人家还舍不得扔。
外祖孙两用完晚饭后,时琦给时老爷子泡了杯茶,自个就到厨房收拾碗筷。
原本前几天林阿姨就该回去过年,然而林阿姨照顾老爷子这么久,早就将这外祖孙两人当成自家人。怕自己走了,时老爷子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个好歹也没人知道,放心不下特意等到时琦回来这才回老家。
时琦收拾好碗筷出去,时老爷子正自个跟自个下着象棋呢。昏黄的光线下,时老爷子戴着眼睛,手里捏着炮,眼神专心致志盯着棋盘。时琦看着时老爷子鬓角的白发,突然情绪有些闷闷的,她扯了个笑容:“外公,我跟你来一盘。”
时老爷子闻言乐呵呵地笑;“来,让外公瞧瞧你这个三流棋手有没有长进。”
这三流旗手的名号,还是小的时候,时老爷子教时琦下象棋,这丫头片子每次下棋总是先占据边缘。《棋经论》有言:“一流棋手占据腹地,三流棋手占据边缘,二流棋手占据四角。”
时琦小的时候不大不明白,时老爷子为什么要让她学象棋,时老爷子却一语中的:“ 你这丫头外表瞧着倒是个沉性子的,但这骨子里呀还是不稳妥,学学象棋倒是能给你沉沉性子。”
外祖孙两下了几盘,结局自然是时琦惨败了。
时琦撒娇:“外公,你怎么也不让让我呀。”
时老爷子抿了口茶,拿手指点了点时琦:“躁而求胜者,多败。”
时琦孩子气地撇撇嘴,时老爷子搁下茶杯,看了眼时琦:“前天儿,你父亲来了通电话。”
于前志虽然跟时娴云离了婚,但每到过年,都会给时老爷子打电话拜年,而时老爷子对待于前志,倒是并无两样,于前志打来电话他也接,也没给过于前志冷脸。
早年,时娴云要和于前志离婚,时老爷子将女儿叫到跟前谈了一顿。在当时的那个年代,离婚不比现在常见,大多数家长都觉的自个孩子离婚是件挺丢脸的事儿,一旦夫妻两有矛盾,通常都是劝合不劝分。
时老爷子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半辈子都过去了,看事向来通透不迂腐。在时娴云跟他说要离婚时,老爷子也没多劝,就问了时娴云一句:“你想清楚了?”
时娴云抹着泪:“爸,我想清楚了,女儿不孝,这么大了还竟丢您的老脸。“
老爷子只是长叹一口气,摆摆手:“娴云,咱们家虽然不比于家,如今于前志做出这样的事儿。你能离婚,说实话爸还挺高兴的。人啊,无论怎样还是要有骨气的。你也别觉的自个离婚,抹不开面子,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想怎么过全看你自己。爸这里只有一句话,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爸都尊重你。”
当初,于前志来接时琦时。时老爷子是有想过让于前志就这么把时琦接回去,怎么说也是他于前志的亲闺女,打断了骨头还流着他于前志的血脉呢,总不能亏待了时琦。
他自己已是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也不知道哪天就去了,要是留下时琦这一个人,往后再回于家,指不定比现在难熬。
然而时琦这小丫头片子,脾气倒是和自个闺女一致,倔的恨,怎么说,也不愿意去。就蹲在时老爷子脚边哭,抽抽噎噎:“外公,我不回去......”
时老爷子自个也舍不得,看时琦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蜂窝的跑出来。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家也没流过眼泪,这会儿看着哭的鼻子红红眼睛红红的时琦,老人家深陷的眼窝也泛着湿意,时老爷子抬手抹了抹眼角,将时琦搂在怀里:“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外公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即便以后走了,也够你一个人生活的很好了。”
时琦听时老爷子提起于前志,当下脸色不太好:“他给你打电话干嘛呢。”
时老爷子看得一笑,说:“就拜个年,还问起你在B市工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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