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年岁渐长,占据嫡子正统的名分,同胞妹妹有“祥瑞”之名,又将与权臣之子联姻,这样看来,乾隆会忌惮永璂,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乾隆的继任者是嘉庆。嘉庆生母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原配嫡妻喜塔腊氏虽是满洲大族,但因“被清□□与清太宗赋予守护永陵的重任,未能从龙入关①”,几代之后自然落魄了,故而嘉庆的母族与妻族无法给嘉庆提供什么助益,更别说是对皇权造成威胁。至于嘉庆存活下来的两个同胞姐姐,都嫁去蒙古和亲了,能够给嘉庆带来的助益自然也十分有限。
正是因此,乾隆可以放心地表达他对嘉庆的重视,而不必担心自己的权柄会被嘉庆分走。
四公主原本的夫婿该是福隆安,但乾隆在四公主嫁与福隆安之后,却将她的同胞兄弟六阿哥永瑢出继了,除了乾隆对六阿哥这个儿子感情平平之外,也未必没有平衡权术的想法在里头。
芃芃想了想,乾隆对永璂的猜忌虽是被人挑起的,并非永璂做了什么挑战乾隆底线之事。但除非永璂主动向乾隆表明放弃皇位继承权,否则,怕是很难打消乾隆的这份猜忌。
想到近些日子永璂与芃芃说,乾隆似乎对他愈发严厉了,芃芃心中略有些疲惫。
她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也需要将这些心思和算计用在乾隆身上,然而,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明白了,君父君父,为何君在前,父在后。
“去,将咱们查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告诉十二哥吧。他如今也大了,往后的路究竟该如何走,还需他自个儿拿主意。若是他有那凌云之志,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会倾尽全力助他。若是他没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勇气直面汗阿玛对他的猜忌,那他还是趁早向汗阿玛表明心迹的好。”
至于永璟,芃芃压根儿没考虑过他上位的可能性。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保住的幼弟,不仅永璂与芃芃宠着,就连皇后也是颇为纵容,这导致永璟虽然自幼聪慧,却有些“不务正业”,还没从上书房中“毕业”呢,就今儿个嚷嚷着要学人家去搞发明,明儿个嚷嚷着要跟着姐姐去做慈善,后日嚷嚷着要学人家出海。
一言以蔽之,心性还未定。
不同于乾隆对永璂的严苛,他对永璟倒是颇为宠爱,但这种宠爱与器重毫无瓜葛,他对永璟个的态度,与寻常人家对待承欢膝下但不必继承家业的幺儿无疑。
将豆绿派出去后,豆芸压低了声音问自家主子:“公主,若是十二阿哥有那凌云之志,您准备如何打消皇上对他的猜忌?”
“这还不简单?他娶个出身大族但族中不掌权的福晋,我嫁个不会引起汗阿玛忌惮的人家,又或者,在我嫁给福康安之后,说服富察家一起韬光养晦,如此一来,总不至于再遭了汗阿玛的眼。”
一母同胞的兄长对于芃芃而言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但要为了兄长的念头,便累得那才刚在战场崭露头角的福康安韬光养晦,芃芃总觉得,这对于福康安来说,并不公平。
芃芃怔怔看着桌案上的一只匣子出神,那只匣子里,装着福康安特意命人给她打造的首饰,据说这首饰的原材料,是当时福康安随军出征之时,在沙俄得到的。
若是一早便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局面,她会不会舍福康安而选择善保?
她不知道。
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心中便空落落的。
即便是和敬入宫为芃芃带来了福康安托她送给芃芃的新礼物,都没能让芃芃展颜。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何闷闷不乐的?”和敬惊讶地盯着自家妹妹的脸,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你不喜我那表弟,所以才这般不高兴?不应该啊,按照汗阿玛对你的疼宠程度,在指婚之前,是一定会询问你的意见的,若是你不愿意,汗阿玛难不成还能枉顾你的意愿?”
“好了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瞎猜了。”有些话题,即便是亲如姐妹,芃芃也无法与和敬明言,便随口找了个理由:“近日天气炎热,胃口有些不大好,整个人便也没什么精神。待过一阵子,兴许就好了。”
和敬对芃芃的话将信将疑,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顺着她的意思岔开了话题:“既然不是对我那表弟不满,好歹给我个笑脸看看。我受人之托入宫给你送东西,回头还得跟人交差呢,总不好告诉他,你收了他的东西,还一脸不高兴吧?”
“皇姐对于福康安所嘱托之事倒是尽心,也不知收了他多少‘贿-赂’!”芃芃愤愤道。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大老远特意跑这么一趟帮你们送东西,你竟还埋汰我,可知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芃芃毫不客气地拆起了和敬的台:“我记得,三皇姐在汗阿玛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要我派人去告诉汗阿玛一声,三皇姐是为了替福康安送东西才入的宫,给他老人家请安只是顺带的?”
听闻此言,和敬拧芃芃脸的手愈发用力,她见芃芃似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与和敬说笑着,芃芃面上的表情似乎和缓了许多。
然而,当和敬离开之后,她看着和敬留下的东西,又开始怔怔出神。
这时候,永璂身边儿负责伺候的太监小梁子到了。
芃芃长长舒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无论永璂给出的回答是什么,她都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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