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人之后,四格格总算是松了口气,对着身边儿的大宫女道:“可算是能够安生些了。自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本格格从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明白了。”她自嘲一笑:“当初,本格格还在宫中时,这些宫妃们一个个见了本宫,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如今,一个个的,竟都成了慈爱的长辈了。”
若不是乾隆为四格格指了那样一桩婚事,未来的额驸是个位高权重的青年才俊,那些眼高于顶的宫妃们又怎么会把她放在眼中呢?
当初陪着四格格一起出宫的那名小宫女,如今已经被四格格提拔为了大宫女,是四格格身边第一心腹人。此时,她见自家主子坐在梳妆镜前,有要卸妆的意思,赶忙上前道:“主子莫动,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说着,这宫女就要从四格格头上拔下了一支玉簪。这玉簪,是四格格回宫之后,皇后娘娘赏赐的,成色极好不说,样式也十分别致,四格格一见就喜欢上了,梳妆打扮的时候,便也插在了头上。
谁知,这宫女近一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有些手生,在为四格格取簪子的时候,发现那簪子被头发给缠住了,宫女不免有些无措。
对于她略显笨拙的举动,四格格倒是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道:“轻点儿,慢慢儿来,莫要着急。”
谁知,一旁的另一名宫女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这样毛毛躁躁的,如何能够伺候主子,若是把主子给弄疼了可如何是好?”转头看向四格格时,面上却带着谦恭与讨好:“主子,还是让奴婢来伺候您梳妆打扮与卸妆吧,从前,就一直是奴婢在伺候您,您曾跨过奴婢手艺好。”
四格格认出,眼前这名趾高气昂的宫女正是她身边儿之前的大宫女,名唤芸香,是纯妃放在四格格身边儿的人,四格格曾一度十分看重芸香。只可惜,当日四格格被打发出宫时,纯妃避得远远的,仿佛四格格是什么祸害一般,芸香也不见了踪影,好像丝毫不记得她曾对四格格赌咒效忠。
此刻,芸香又以四格格身边儿第一人的身份自居,打压为四格格卸妆的宫女,这宫女性情温顺,不善与人相争,在被四格格提拔之前又只是个低等宫女,听惯了上位者的指使,此时芸香这样吩咐她,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按照芸香所说的话去做。
而后,她的手就被四格格给按住了,只听四格格对她道:“继续。”
“所有人,都不是生来就会做某些活计的,譬如梳头,再譬如作大宫女,给手底下的人发布命令、安排任务。如今你做不好,不要紧,多做做,自然也就手熟了。”
“在本宫看来,笨手笨脚没什么,关键是心思要实诚,要放在主子的身上,若是一颗心不忠,便是再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也没有任何用处。你说是吗,芸香?”
四格格似笑非笑地看着昔日依仗的大宫女。
曾几何时,四格格还要仰仗着芸香给她出主意,可如今,她已经能够坐在这儿,对芸香指桑骂槐、冷嘲热讽了。不得不说,这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长进。
芸香被四格格抢白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她看上去有些难过,也有些受伤:“去岁收到您要去皇家寺庙中为纯妃娘娘祈福的消息时,奴婢本是想跟着您一道去的,可纯妃娘娘拦住了奴婢,娘娘说,您这一走,您的住处若是没有人照看着,是必要生乱的,得有个人留在宫中,替您守着您的家,待您回来之后,才能安安生生地休息。”
不得不说,以情动人,芸香确实做得很好,也难怪她先前能够拢住四格格的心。四格格器重她,可不只因为她是纯妃给的人。
只可惜,四格格已经明白了,一个人做了什么,要比她说了什么重要得多。芸香之言的可信度在四格格心中,自然是大打折扣。
四格格在听了芸香的话之后,非但没有因为芸香的话语而感动,反而勾了勾嘴角,阴阳怪气地说道:“‘纯妃娘娘说’、‘纯妃娘娘说’……这话,你从前就没少在本格格耳边念叨,如今,又来这么一遭。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你是纯妃娘娘身边儿的奴婢,而不是本格格的奴婢呢。你既然这么心心念念着额娘,倒也好办,本宫这就把你送去额娘处,日后,你就跟在她身边儿伺候她。本格格身边不需要事事以别的主子为重的人!”
四格格将芸香的未尽之语尽数给堵了回去。她身边儿如今的第一心腹宫女看向她的目光变得亮晶晶的,似是在说“格格真棒”,不由让四格格哑然失笑。
“这宫里头的道道可多着呢,日后,你还得好生学学才是。不过,既然你是本宫罩着的人,日后,你也得硬气起来才行。若是谁见了你,都能给你气受,那你不是在丢自己的脸,而是在丢本宫的脸,明白吗?”
对于这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宫女,四格格有着无限的耐心。
“奴婢明白啦!格格放心,日后,奴婢就只听格格一个人的话,即便是纯妃娘娘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奴婢也会阳奉阴违的!”
四格格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身边儿的宫女:“你竟也学会‘阳奉阴违’了?不错不错,日后,本格格就等着看你表现了。”
第二日,宫女在为四格格梳妆之时,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格格,您是要戴皇后娘娘赏赐的玉簪和玉镯呢,还是要戴纯妃娘娘为您挑选的蝶戏花水晶雕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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