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母亲患上子宫癌症,虽然花了很多钱也用了很多努力,但她最后还是被医生判定剩下最多半年的生命。她就在生命里最后的六个月,告诉了我很多往事。比如,她未婚爱上一个已婚有子的男人,她觉得她和那个男人彼此理解、惺惺相惜、兴趣相投,但是那个男人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放弃自己的妻子。所以,她离开了那个男人,后来生下了我。直到她死,除了她和我,我家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景岚轻轻开口:“那你觉得,你的父亲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吗?”“我不知道。”
景岚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递给沈绍辉。
沈绍辉低头去看那张模糊的黑白照,顿了好久:“我家里没有这张照片。”他抬头看景岚,“我妈妈其实很漂亮,只是她的个性太执着,放不开,否则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
景岚想去抱抱沈绍辉,但沈绍辉避开了:“你从哪里找到这张照片?”
“杜总的书房里。”
沈绍辉站起来,走了好几步,停在杜家昌的牌位前,静静看了一会儿。
景岚走过去:“对不起,我知道我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不应该去追问你这些,但是——”
“但是,你怕我是来找他们算账吗?”沈绍辉自嘲地笑笑,“怎么会?我知道我没有一个父亲,但我有一个对我万千宠爱的外公,我得到的比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多。我问过你对你父母的感觉,但如果你问我对他的感觉——他躺在医院里,我第一次见他,老实说,我没有什么感觉。我母亲临死前跟我说过,他曾经说过会给她一个家,但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谎言。她说过,假如她成了梦园的女主人,会是什么感觉?所以,当我留意到梦园被拍卖,我把梦园买下来了,就当是我满足一下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的心愿,仅此而已。你们以为我为了兴达、为了他而来?不是。怎么会呢?”沈绍辉低头看景岚,“如果不是因为你把兴达的股权转让书放在我的桌上,我不会想过跟兴达有什么关系。”
景岚拉沈绍辉的衣袖。
“我现在唯一难过的,不是他从来没有做过我的爸爸,而是,你其实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只是不希望景总知道这一切,在这样的年纪,她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我很羡慕景飞霞身边有你这样的人,无条件地支持,无条件地维护。”沈绍辉转身去拿搭在沙发靠背的外套:“太晚了,我走了。”
“不要。”景岚从背后抱着沈绍辉,“我知道你现在有些难过,并且你的难过是因为我而起。但是我希望你理解、谅解我的顾虑和不安。”
“我不会和她说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那你会原谅我吗?”
“景岚,其实我很喜欢你。我见过我母亲那样的女人,没有太多的人生目标,只会怀抱旧事、缅怀以往,但她是我母亲,我不能嫌弃她这样的个性。但我想过我的伴侣,一定要强。但是,你强到把我也防御了,我不喜欢这一点。”
“对不起。”
“我们改天再说,我先走了。”
景岚看着沈绍辉走出大厅,往花园走去,推开铁门,往外走。
她知道,自己真的触碰到了沈绍辉的逆鳞。她真傻,不是吗?为什么总是给自己建立那么多的壁垒,有个人好不容易突破了第一层,走了进来,却又遇到第二层、第三层、无数层?
她拉起裙摆,快步追了出去。
在看到沈绍辉往远处的车子走去时,她大叫:“沈绍辉!”
沈绍辉迅速回头看她。
“你能不能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和耐心,让我真真正正、毫无保留地爱上你?”
第37章
原来,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止是自己。
杜家昌、沈宁、沈绍辉,相互之间都是对方的秘密。但是,也许杜家昌一直不知道沈绍辉就是他的儿子,否则,他临终前在医院不会那样无动于衷、公事公办。大概,他只知道沈宁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但不知道那个儿子在后来买了他住过的房子,接手了他一手建立的兴达。
这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景岚发着呆,直到苏总敲了敲她的办公室玻璃门。
“小景总,一起午餐?”
景岚抬头:“哦,我不是很饿,你自己去?”
苏总走进来:“在研究什么?”
“没有。”
景岚合上文件夹。苏总拉开椅子坐下:“奇怪。”
“怎么奇怪了?”
“沈总昨晚过来,今天去砖厂那边开会。按道理说,开完会不是应该来找你?”
景岚摇头。
“吵架了?”
“不算吵架。”景岚回想昨晚,沈绍辉回头看她,最后找回来抱抱她,但最后还是说先走了。景岚想,大概那不叫吵架,叫失望:“我们只是某些事情沟通得不太顺畅。”
“不太顺畅?那是对吵架委婉的解释吗?”
景岚站起来:“不如我请你喝咖啡。”
“好呀。”
两人在楼下的咖啡厅各自点了餐饮。
“我有个疑问。”
“请说。”
“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你觉得我和沈总是合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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