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默不作声,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孟修。片刻后,“好,这是你说的。”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后面,与他们在客栈听到的所差无几,孟修在人前装的很好,对尚书千金万分怀念。人后,同芸娘倒也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起初,因着心里那不多的愧疚,孟修将谋夺来的家产,自己搜刮的钱财,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往芸娘这儿送。
人也低声下气、小意温柔的捧着芸娘。
这日,孟修忙碌了一天回来,随手将外袍扔给丫鬟,一边问着夫人这一天如何。
小丫鬟垂着头,同他说道,“夫人这一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肯出来。”
孟修烦躁的揉着额头,却还是脚步不停的去往卧室,“芸娘,你这是在干嘛。”
放眼望去,只见芸娘绣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衣服,无论从款式,大小来看都是一对,男孩女孩各一套。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这么久了,她还是放不下那两个孩子。
“别绣了。”孟修抢过芸娘手中的针线,一把摔在地上。
芸娘被他的动作吓到,呆滞的看着他不顾形象的,将她绣好的衣服扫落在地。
“没关系。”她还能再绣的。
待发泄过后,看着这一片狼藉,孟修有些不知所措。
“芸娘,我,不是……”
孟修拼命的想要去拉住芸娘,“我们还会有孩子,很多很多的孩子。”
孩子,再多的孩子,也不会是她的修安,不会是她的婉容。见芸娘摇了摇头,孟修脸上难看不已。
二人不欢而散,从那以后,芸娘对他日渐冷淡了起来,孟修虽有心同芸娘说上几句话,也抵不过芸娘沉默对抗。
冷战了半年多,在一次孟修喝多后抱着芸娘哭诉,芸娘终究是心软了。
不再提她的那双儿女,看上去也算夫妻恩爱。
可是假装出来的平静,始终是镜花水月。
深夜寂静,芸娘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一点一点的用手指虚虚的描绘着他的面容。
在自己心中,他的夫君当然是俊美无双的,对自己也从来没有一丝不好,可是,他为什么不爱他们的孩子呢。
明明那是她辛苦十月怀胎,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生下的孩子。而他在舍弃他们的时候,心底可曾有过一丝犹豫。
芸娘的眼眶中渐渐升起水雾,模糊了视线。
手放在小腹处,芸娘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或许,会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的孩子再次投到她的肚子里。
她不会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孩子,正被她深爱的男人困于一地,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她的愿望注定会落空。
孟修觉得很是奇怪,最近芸娘对他态度极好,也不再暗自垂泪,夜晚在夫妻生活上,也是极尽配合,更甚至是有些让他吃不消。
只是白日里他这公事太多,没时间去猜测芸娘的反常,想着或许她终于想开了。
在处理尚书府这事上,孟修和土匪们各自得利。不过,为了站稳脚跟,孟修不得不和周围的同僚打好关系。
因此常常与同僚出去,回来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的倒在床榻上,芸娘的打算也就落了空。
渐渐的,那花楼酒地,凭借着风趣幽默,和那张不错的脸,孟修的名字在勾栏地也广为流传了起来。
这种风言风语是止不住的,芸娘知晓的时候,孟修正领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站在堂下。
孟修心虚的撇开眼,自顾自的坐下。这一刻,芸娘诡异的没有动怒,反而仔仔细细端详起那花楼女子。
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腰肢细的一手能掌握,只不过小腹微微凸起,不过也足以看出这身段风流,人说起话轻轻柔柔的,别有一番滋味。
芸娘心下想着,若自己是男子,也定是欢喜有这么个妾室的。
“是不错。”芸娘中肯的点了点头。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从侧门抬进府吧。”
说罢,芸娘目不斜视的略过他们二人,走出了大堂。
眼中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人能代替你们。
那花楼女子被一顶轿子抬进了府中,当晚孟修却歇在芸娘这儿,搂着芸娘说着甜言蜜语。
可只有芸娘自己知道,她有多恨,她没法再有孩子了。早在和好之前,她便自己找了大夫调理身体,试图祈求她的孩子再次来到她身边。
可大夫却告诉她,她身体太虚,生产后落下了病根,怕是今后难以有孕。
而现在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夫君,却让别的女人有孕在身,真是莫大的讽刺。
那青楼女子的孩子终究是没能保得住,孟修看着芸娘眼中的快意,只是拍了拍那女子的手,吩咐着下人多加照顾。
他明白这是报复,对他和对她自己。
只是他没有想到,芸娘狠心到,想要他死。在被钦差抄家的那一天,孟修没有反抗,只是最后对芸娘说了一句,“以后,你一个人不要再熬夜绣花样了,伤眼。”
芸娘的泪水扑落落的流下,心里似乎缺了一大块。
笑着喝下芸娘斟来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孟修倒下的身影,芸娘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这次,她什么都没有,她的家,没了。
记忆的最后,芸娘收起了孟修的尸体,回了原先他们的家,郁郁寡欢而死,却因执念滞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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