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没事了。”宣宁侧过头,拿下巴轻轻蹭了蹭小姑娘的头发,“谢谢你救了我。”
苏小冬仍趴在他肩头不肯起来。
宣宁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道:“行吧,想哭就……”最后一个字未说完,宣宁忽然将苏小冬从自己怀里推开。苏小冬委屈巴巴地坐起来身,来不及抱怨,便看见一线血色自宣宁嘴角蜿蜒而下,顺着下颌跌落下去,沾染了雪白的衣襟。
“宣宁?”她愣愣地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色,却不想那片殷^_^红一点也不肯止歇。
宣宁蹙着眉头轻轻咳嗽,一连呛咳出几大口血沫。
苏小冬急道:“你哪里难受?”
宣宁摇头:“不难受。”话音刚落,肩膀一震,又呕出一口血来。
“别骗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刚刚那大夫,那大夫说……”想起傍晚来为宣宁诊脉的大夫说的话,苏小冬心里发寒,一句话堵在嗓子实在说不下去。
宣宁见不得苏小冬再哭一场,含含糊糊地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我自小经脉比常人要细,那个大夫又年轻,没遇见过也是正常的。”
一连呕了许多血,宣宁失血之下乏力得很,可除了无力困倦,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地方难受,于是他也想起岑溪临走时提醒过,黑色瓷瓶里的药可以救命,却不要多用,想来便是因为药力太过强劲,以他如今的身子,已经经受不住。
在后来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宣宁又断断续续地呕了小半盆的血,苏小冬怕他被血水呛住,不敢让他平躺下来,可大量呕血之后,宣宁脸色煞白,坐都坐不住。苏小冬心里又急又疼,用被褥将宣宁抱起来,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
宣宁浑身脱力,将头软软地抵在苏小冬肩膀上。
从无回峰到青州的这一路,苏小冬都对他爱答不理,他其实没有机会好好同她说清这一趟出来的目的。难得这个夜晚,只有雨声潺^_^潺,没有外界纷扰,他可以把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剖出来给她看。
“小冬,等拿到了药,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苏小冬愣住:“一起走?”
宣宁无力地轻轻咳嗽,单薄的胸膛震了震,又呛出了几口血。苏小冬拿帕子替他擦干净了,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向阁主请求,若是此行取得了五毒谷的紫金板,治好了大哥,便应允我带着你离开鸾凤阁。”
短短一句话便耗尽了他的力气一般,他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一缓,才继续说下去:“到时候,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好不好?”
什么?苏小冬一时没回过神来。
“关于怀空谷弟子的事,我会去请求谷主颜瑾的原谅,认打认罚,若是颜瑾原谅我了,你可不可以也原谅我?”
苏小冬低头看着宣宁,他靠在她怀里微微睁着眼,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隐约能看见皮肤下细细的一根青紫色的血管。他挣扎着抬头看她,稍稍一用力,呼吸便不稳地急促起来。苏小冬伸手替他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听见他急着追问:“好不好?”
苏小冬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问他:“你去五毒谷确实只是取药?”
“是。”
“你答应我,你不会再为了你大哥杀人。”
宣宁似乎仔细地想了想,才诚恳地确定道:“我答应你。”
苏小冬轻轻舒了口气,笑眯眯地看着宣宁,已经安排了起来:“那等治好了你大哥,我们就去怀空谷,做错了事便应该受罚,但是你别怕呀,我会陪着你一起。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带你回家。”
“好啊。”
第35章 .
三月初三, 青州城南。
青州连日阴雨绵绵终于转了晴,场场春雨之后是层层渐增的暖意,到了三月便是春江水暖的好时节。清水溪自山间蜿蜒而下, 到了城南这一段河道平缓, 溪畔草木丰茂, 时值三月,正是满眼欣荣,杨柳吐着黄绿的新芽,柳枝渺渺, 风吹成烟, 低矮的灌木丛里开着不知名的花,装点出一幅早春盛景。
此处向来是青州城周边的姑娘们三月初三上巳采兰嬉游的好地方。
上巳节本是姑娘们聚在一处采兰嬉闹的节日, 苏小冬此时独自身在青州,本就是意兴阑珊, 何况她的整颗心正牵挂着病势沉沉的宣宁, 更提不起一星半点儿过节的兴致。可偏偏宣宁上了心,硬逼着她回房换了身衣裳, 梳妆打扮一番,拉着她往城南去。
待在青州的这几日里, 苏小冬轮番找了大夫来给宣宁看过, 反反复复都是与刚到青州时找的那个年轻大夫相似的说辞,末了有的人又添上一句说他身体底子亏空得厉害, 一路奔波着了风受了累, 反复发热是常有的, 至于为何会呕血不止,却始终没人能说出缘由来。
苏小冬几乎请遍了城里的大夫,好歹有大夫开出了药方来, 诊着宣宁细弱无力的脉象,拈着胡子细细计较,没敢下重药,所幸药效虽缓,还是有效,服了几日宣宁缠^_^绵多日的低热彻底压了下去,可人的精神却依然没见大好,时不时还咳得喘不过气来。苏小冬简直将宣宁看做是一盏脆弱的琉璃盏,每日里紧紧绷着一根弦,唯恐风吹破了,日头晒化了。
他们慢悠悠地走到城南,宣宁找了块干净的青石拉苏小冬坐下。
那青石既不在山巅,也不在水畔,只是树林里的一块普普通通的青石,坐在上头放眼望去,既没有姹紫嫣红,也不见杨柳清风,尽是参差交错的枝干,自树枝上冒出的一点新绿勉勉强强拼凑出一点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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