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白的手掌顿在宣宁眼前寸许之处,掌风迎面袭来,逼得宣宁鬓边的碎发向后翻飞。
明细风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你的命是英儿的。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让人抬着也得给我抬到双风居去!”
“是。”
明细风凉凉瞟了他一眼:“今日早晨英儿腿疼得下不了床,听莫先生说你受伤了,自己忍得辛苦也不肯要人来叫你。你若是还有心,现在便该去双风居一趟。”说罢,挥袖而去,火红衣袂翻飞,顺势将桌上宣宁未及服用的一碗汤药也扫落在地。
很快,传来山洞口石门被开启又自行闭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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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依然垂头跪在洞室之外,宣宁脸色煞白,撑在桌面的手臂脱力,身子虚晃了晃便要向下坠去。苏小冬从密(*▽*)洞中蹿出来,扶着宣宁站稳稍歇了歇,又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地将他搀到床榻上,皱眉:“你刚刚捡回来一条命,她要你去做什么?”
宣宁靠在床头阖眼稍歇了片刻,轻轻挣开她的手,平静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说罢,对着门外道:“阿秋,我们去双风居。”
阿秋进到洞室里来,手脚利落地替宣宁层层穿上外裳,取了腰带为他系上。苏小冬在一旁眉头越拧越紧,这几日宣宁尽是宽衣缓带,终日卧床,如今正经套上衣裳系上腰带,她才发觉不过几日功夫,宣宁便清瘦了许多。
看着宣宁站起身都打晃的模样,苏小冬又是心疼又是头疼。
趁着阿秋去取披风的功夫,她凑上去扯了扯宣宁的衣袖:“能不能不去?”
宣宁待她似乎总是要比待旁人多几份耐心,摇了摇头,扫了洞室一眼,答非所问:“这里确实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你若是无聊,我让他们抓些小动物进来陪你玩。”
什么跟什么嘛!谁要玩什么小动物!
苏小冬连连摇头,依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那我要同你一起去。”她本不指望宣宁会带上她的,都想好了要拦在洞室门前撒泼打滚了,却不料宣宁迟疑片刻,在阿秋给他披上披风时,忽然松了口:“去找身鸾凤阁的衣裳来,别声张,我要带苏姑娘去见大哥。”
白头岭,无回峰。
山岭背阴一面终年湿冷,面阳一面生气盎然。
双风居便是在无回峰上面阳一侧,用砖石砌出来一方与外界隔绝的院子。院子一面临着陡峭深渊,向外延伸出一方凌空平台,上设观云台,阴雨日子临渊可见半山腰上云海翻腾,恍如仙境;两面挨着石壁,一侧石壁上有几线引自山间溪涧的细流,汇成一座小小的瀑布挂在石壁之上,于是不远又建了一处闻湍亭,晴时坐于亭中可见激流飞湍之下映出飞虹如练。除却云海飞瀑,小院中另有奇花秀木,珍禽异兽,不胜枚举,步于双风居之中,一步一景,虽囿于一院之内,却可赏万千气象。
可这些景象双风居的主人明英此时却无心观赏。
双风居中央的小楼里,地龙已经早早烧上,卧房也拢上了好几只火盆,纵是如此也无法将隆冬时节透骨的寒气尽数驱逐。明英几日前便觉得身子不大舒爽,只因听每日来为他诊脉的莫先生提了一句宣宁受了伤,便不忍去叨扰他养伤,身上的不适拖了两日,这一日醒来腿疾发作来势汹汹,疼得他险些一头从床(*▽*)上栽下去。
跟着他的丫头叫阿春,明明不是第一回 见他这样了,胆子却还是小得跟只兔子似的,先是请了莫先生,又让人去禀告了阁主,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宣宁便赶过来了。
明英早知道宣宁会来,让阿春去备了两杯热茶,一杯是给宣宁的,一杯是给阿秋的。没料到这回宣宁还带了个他从未见过的小丫头来,明英盯着弟弟看了看,飞快明白过来,扭头同阿春说:“你们两姐妹好些日子没见了,出去说说话吧。”
阿春与阿秋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一个在双风居,一个在寒石院,各自忙碌不常相见。
听见明英的话,阿春与阿秋笑着对视一眼,分别向明英与宣宁礼了一礼。她们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不过是阿春喜欢穿竹青色的衣裳,阿秋总爱穿秋色的衣裳,若是两人穿了一样的衣裳,大多数人决计是辨不清谁是谁的。
阿春拉着阿秋开开心心地到外头去,于是屋子里只剩下宣宁、明英与苏小冬。
无论如何,这是宣宁第一回 带着个外头的姑娘到双风居来,明英含(*▽*)着笑意,细细打量着紧紧跟在宣宁身边的小姑娘,他腿疼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怕不能看得清楚仔细,又怕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小姑娘脸皮薄会害羞。
苏小冬也是头一回见到宣宁伤重几乎送命时仍心心念念的这个大哥。他的脸色虽比此时的宣宁要好得多,却仍能看出面上是缺乏血气的苍白。他与宣宁很不相同,宣宁常常是面色森冷目光狠戾,而他却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青玉绾发,神态安然目光和善,嘴唇是血气单薄的粉(*▽*)白色,却时时含(*▽*)着温温笑意。
“小宁,这位是?”明英开口,声音也是如清泉般朗润好听。
宣宁强撑着来到双风居,纵有苏小冬紧跟在他身边,伸手在身后撑住他,此时也已经耗尽了力气站立不稳,就势在明英床边坐下:“这是苏小冬,她在外头救过我的命,阴差阳错上了我们的马车,入了进山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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