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琦在客厅跺来走去, 浑身都热血沸腾, 甚至就想立刻冲进浴室,哪怕他臭一点也没关系,哪怕他脏兮兮也没关系。
为什么刚才那种情况下要把他推进去洗澡呀, 明明可以一起洗不是吗?
反正,贵宾室从来没有过摄像头。
这个念头一兴起,姜琦立刻兴冲冲的重新走回卧室。
可手掌刚贴上了浴室门的磨砂玻璃,她忽然又犹豫起来。
欲望的火苗被一件忽然浮上心头的旧事泼了一瓢冷水。
在维克多号那些年,在她是小女孩的时候,维克多号负责芥子空间的总经理韩溶曾经很喜欢她,他说她可爱,聪明,古灵精怪。
人形的时候像是一个小天使, 虽然有鱼尾,却能随时幻化出他羡慕的健康双腿。
韩溶是一个标准的人类, 但他天生有基因缺陷,年幼时的小儿麻痹症给他留下了终身残疾,这导致他走路时永远都是一瘸一拐。
那个时候,只要是韩溶来船上工作, 她就会被从笼子里放出来,从床舱里放出来, 以人形的形态陪他来到上层,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看他招呼贵宾,看他应酬自如,有时候能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般得到很多美味的食物,和他同一个桌子用餐。
那些贵宾都误以为她是韩溶的亲戚。
她刚开始很害怕,和船上其他侍应生一样叫韩溶:“韩总。”
但韩溶那时候就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头顶,对她说:“叫哥哥。”
把胳膊搭在她的小肩膀上,用一种请求和尊重的态度:“给哥哥当小拐棍好吗?”
“好呀,那你哥哥会让我读书写字吗,和其他人类一样。”她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小孩到了五六岁就应该读书,也许是某个实验室研究员不经意时在她面前透露过,但姜琦就是记得很牢。
当时韩溶愣了愣,眼光奇异至极:“原来只差百分之一的基因,竟完全不同。”
她懵懵懂懂的就得到了学习的机会,也得到了偶尔升舱的体验,原来她和其他兽人一样,都只有代号,但自从她跟韩溶熟了之后,就有了名字。
姜琦这个名字,就是韩溶起的。
她逐渐改口叫他哥哥,开始盼着韩溶能经常来船上,以为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哥哥。
在韩溶的关照下,她被当成“狗”拖去实验室抽血做测试的次数,也比其他的兽人更少。
就这么得到特殊的照顾一直到她成人。
到她以为会继续受到韩溶的特殊照顾,直到某天哥哥真的能带她离开这艘船。
可她错了。
她记得那是一个星晴月朗的晚上,海风幽幽吹拂着船舷。
她捧着一碗亲手在厨房做的精致糕点来到韩溶的经理办公室外,却听到了他和另外一个人的通讯对话:“你说老跟着我的那个女孩,她可是拥有特殊基因的兽人,是我们实验室最成功实验品之一,当然要好好对待。不过如果这次试验能孵化出更厉害的兽人,她便没有那么重要了,我可以把她租借给你们实验室继续做进一步研究......”
“虽然是基因污染,但这些兽人直接销毁的话,有点可惜,不如让他们一起参加双向赌盘,作为类人型的妖兽,一定会让贵宾们更感刺激。”
“哈哈哈哈,确实舍不得,毕竟会说话拥有智商,跟人类十分相似,但就算再类似,她也只是妖兽,就像养的家猫和狗一样。我总不能为一条狗得罪大人物呀。”
“是,是,是,我这次可是押上了重宝,关键要弄清楚那件赌注,是不是真的?否则,就不值得我消耗这么多兽人资源,来攒这个局了。”
那时的自己在门外感到彻骨的寒意,双手抖得差点都拿不住盘子。
但骨子里一股属于野兽的狠厉,让她终于悄悄在听完全部的对话,与地面无声无息滴落一行泪水后,离开了韩溶的办公室门口。
人类并不可信。
她曾经以为自己真的有过一个可以相信的哥哥,所以失去的更多。
好当时醒悟的及时,抽身而退。
卓云舒,喜欢听她叫他:“小哥哥。”
起初这个称呼不过是她一种戏谑,因为她长得足够显小,但实际年龄比他不知大多少,所以哥哥称呼前,她故意加一个小。
在心里,这个称呼一开始只是调侃,甚至带有一丝他只凭借外表来判断她,他看不穿自己的嘲讽和故意。
但后来,小哥哥这三个字,莫名就变了味。
像是春天枝头第一朵含苞的花骨儿,每次吟在齿间,都有种淡淡的脆,浅浅的甜。
就像是真的重新变回了当初那个小女孩,可以撒娇,可以故意,可以使坏,卓云舒似乎真的将自己代入哥哥的角色,总能包容。
他因这个称呼而微笑,喜悦,她又何尝不是。
可感情和欲望,总能蒙蔽眼睛,无论是人是野兽,一旦真的深陷这样的陷阱中,万一又来一次,她一定没有再逃脱的力量。
耳边忽然跳出来MAX的电子音【卓云舒和韩溶不一样。】
是,她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妖兽,百年多尘世间的浮华都过来,这双眼睛看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卓云舒,确实和她以往认知的人类不一样,但......
MAX【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次?为什么总要为自己的懦弱找各种借口,难道每一次都要他主动吗,他已经比你勇敢太多,雇主,你也听他说了,事不过三,这次,你应该主动点,给他看看最真实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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