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望着窗口散碎的阳光,眉头在无意间皱起。“我们本以为他应该知恩图报,应该负责任,对绵娘和你都不会差,却没想到……唉!别提了。”
阿竹默默咀嚼着舅舅的话,觉得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可是舅舅,您还是没有说为什么外翁要把阿娘嫁给阿爹呀。”
“哦,是啊,”曹旭收回目光,垂头看了看柳条框里没有长熟的麦穗,接着说道:“因为绵娘在照顾你爹的时候,二人……二人私定终身,你外翁自然生气,就把他们撵走了。”
阿竹默默回想日常点滴,继续问道:“若这么说的话,我阿爹与阿娘应该是两情相悦,就算日子艰难些也该是夫妻和美的,就像舅舅和舅母这样,可是……可是并非如此呀。”
曹旭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啊,当初是你娘一厢情愿,你爹并非真心喜欢你娘。只是出于对救命恩人负责的态度,才肯带他走的。所以……总之,阿竹你不要因为夏春城不好,就觉得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不好。舅舅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不会让你再像你娘那般受苦。过去的事已经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再刨根问底,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边说着,曹旭弯腰去搬大柳条筐。刚好廉氏在院子里喊大家吃饭,他便抱着大筐飞快地走了出去。
阿竹也默默跟了出去,脑海中依旧盘旋着舅舅的话。舅舅的说法倒是也正好能对上,不过阿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顺畅,一时又想不通。
曹旭把大筐搬到台阶下,对廉氏说道:“这些麦穗还没熟,赶紧煮了粥吃吧,要不然一晒就都变成瘪的了,留不下什么东西。”
廉氏一瞧却发了愁:“今年麦子收的早,不成熟的麦穗儿太多,这满满一大筐不是一两天就能煮完的。这些不熟的麦穗若不赶紧吃掉就会发芽,你瞧,许是因为昨晚泡了水,有些麦粒已经开始出小芽儿了。”
三个闺女走进瞧了瞧,发现出芽的还真不少。阿竹挠挠头说道:“舅母,我倒是见别人做过饴糖,就是用这种出芽的麦粒做的,我也可以试试,不过就怕做不好,浪费了粮食。”
曹英一听,激动地一把抓住阿竹胳膊。“你会做饴糖,天哪!阿竹你好厉害呀!饴糖很贵的,而且那手艺不是谁都会,我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小块饴糖,你若能做出来就太棒了!那你赶快做吧,做不好,大不了咱们就煮粥喝呗。”
糯糯也高兴得两眼放光,乡下人平日里很少能吃上糖,这简直是意外惊喜呀。
曹旭见阿竹转移了注意力,赶忙点头附和。“阿竹,生了芽的麦粒这么多,你若能做就试试,不怕做不好。若是做成了,就让这两个小馋猫解解馋,若做不成,咱们就扔在锅里煮粥,不会浪费的。”
得了鼓励的阿竹干劲儿十足,当天晚上就和曹英糯糯一起剥出了好些麦粒。用棉布包上,又浇了些水,想让麦芽再长一长。
晚上睡觉时,三个姑娘心情都不错。糯糯一进被窝就睡着了,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梦里都是饴糖的清甜。
曹英却没那么快睡着,她一掀阿竹的薄被,钻进了她被窝里。阿竹被她吓了一跳,低声问:“你干嘛?”
“我来和你说悄悄话呀,阿竹,你瞧见今天边野气急败坏的模样了么,我跟你实打实的说,在赵北村这么多年,我看着边野长大的,从没见他这副熊样过,今天真是熊到家了。嘿嘿嘿……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看上你了?”曹英坏笑着。
提到边野,阿竹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打酱油时遇到的那一幕,而是在水井边,她趴在边野身上的时候。脸上一热,阿竹声音都有点变了。“他……他怎么会?我……哎呀,你还好意思说看着人家长大的,人家都比你大好几岁呢,你怎么看着人家长大?”
曹英脑筋快的很,抬手捏了捏阿竹热热的小耳朵。“你别打岔,我怎么看着他长大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上你了,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你看他今天着急跟你解释的模样,生怕你误会他和宋铁之间有事儿。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什么没错呀,他是怕咱俩误会,不是怕我一个人误会。我看他是真心不喜欢宋铁,所以不希望别人把他俩绑在一起说吧。就像我,我也不喜欢……不喜欢边野,你也不要把我和他绑在一起说,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阿竹觉得自己脸上越来越烫,索性翻过身去,把一头乌黑的秀发留给曹英。
曹英伸手扳回她的肩膀:“哎呀,随便聊聊嘛,晚上在被窝里说话怕什么?我又不去村里乱喊。你放心,不会影响你名声的。阿竹,我们附近这些村子,麦收之后都要开始相亲的。咱们俩这年纪,肯定跑不了。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呀?”
阿竹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勉为其难地开口:“那你先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大半夜的,反正也没有别人听见,曹英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开口说道:“我就想找个像我爹这样的,性子温和,脾气好,还读书识字,对媳妇和孩子都很好。阿竹你来的时间短,没见过我爹穿长衫的模样,他穿上长袍拿着本书在院子里一走,特别儒雅。你看,我一点都不瞒你,全都说了。你呢,你也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阿竹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开口。“我想找个和我爹不一样的。我爹是个茶商,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是在外贩茶,家里的事情都指不上他。他回来的那几个月,对我们也不好。他只喜欢弟弟,我和阿娘……稍有不顺他的心意,他就会破口大骂,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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