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不是在恨意中滋生的,是带着她满心的期待和爱意来的,既然选择了她做母亲,她应该承担起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她随时可以抛离一切,但她没有权利替孩子做这个决定。
雨下个不停,她没有待太久,这几天肚子隐隐有坠痛感,已经做了选择,那她就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再任性。
更何况,还有事要做,她驱车回了她和孟清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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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子都是郁瑶爱吃的菜,都是孟清翎下厨亲自做的,他在桌前坐了快两个小时,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保姆看不下去,上前劝了句:“先生,您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要不您回房歇会吧,饭菜我热,夫人回来了,我第一时间上去喊您。”
前几天小孙子生病,她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今天才复工,回来就发现家里变了天,不太对劲。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猜测她们是闹了矛盾。
见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失魂落魄的神态,她摇头叹了声气,转身离开,去做自己的工作。
孟清翎一直是这个状态,好像灵魂被掏空,一双眼也毫无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无限的空洞,失焦地盯着一处看,不是回房间看着照片发呆就是做一桌子菜,最后没人吃又浪费倒进垃圾桶。
偶尔听着门外有车走过,他才会抬一下眼,刹那间闪过一抹欣喜的光亮,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眼里的光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接着又重复那些没有意义的事。
晚上睡不着就去医院的走廊,一坐就是一个晚上,再赶在郁瑶第二天早上醒来前离开。
没想到郁瑶还没睡,今天才被她发现他在走廊里。
看她的表情就清楚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
她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孩。
他知道。
能被他蒙在鼓里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不是因为他演技好,是因为她愿意一直都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爱他。
沉浸在回忆里,连钥匙开门的声音都没察觉到,还是保姆先迎了出来,接过郁瑶手里的包,给她把脱下的外套挂到了衣架上。
她不是没看到几步之外的孟清翎和一桌子的丰盛菜肴,但她没办法给出任何回应。
不知道怎么回应,怎么面对,所以选择无视、逃避。
把行李箱拿出来,郁瑶开始一件件收拾衣物,孟清翎跟在身后进来,看着她的动作,心沉了又沉:“你要走吗。”
见她没反应,他又试探着叫了声:“瑶瑶。”
还欲在说些什么,郁瑶一个冷眼扫过来,用力把他推出门外:“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推搡间,他手里的牛奶溢出,一部分洒在他衬衫上,一部分落在地上,手里的钙片打翻,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门关上,彻底隔绝了两人视线,郁瑶倚着门,身子一点点滑落,耳边是他不断的敲门声以及保姆急切的说话声。
他不顾劝阻跪在地上,郁瑶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声音:“我下地狱,所有的罪过我来承担,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把这条命赔给他,瑶瑶,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该死的一直都是我。
郁瑶捂上双耳,无声无息,眼泪挣扎着涌入眼眶,止不住往地下淌。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熹光,郁瑶从飘窗下来,推着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开门。
颓然无措在走廊跪了一夜的男人猝不及防闯进她的视线,他轻拽住她衣角,抬起泛着红血丝的双眸,嘴唇苍白干裂。
双腿麻木,带着怕失去的悔意,卑微又小心乞求:“瑶瑶,别走。”
郁瑶拨开他的手,满脸决然,从他一侧离开,滚轮轰隆隆砸在地上,每一声都是践踏在他心尖上。
她从这一天起,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第18章 生产。
郁瑶陪何映检查完身体,又亲力亲为入微细致地照顾了她两个月,直至她身体一点点恢复到先前的指标。
起码看着不再像刚从别墅接出来那会,瘦骨嶙峋燕窝都凹陷。
这孩子从小就执拗倔强,嘴上不说,但何映能看出来。
她这是把过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以这种方式默默地赎着罪。
她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自己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昔日活泼开朗的模样变成如今沉默不语的样子,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很多,整个人有种飘零的破碎感。
命运捉弄人,才变成了如今物是人非的模样。
何映不想看她这样一天天抑郁下去,也不愿因为自己而把她禁锢在这个伤心的城市。
她母家早已落败,父母也在前几年双双离世,当了家庭主妇后,身边的朋友走的走疏远的疏远,也都没了联系。
唯一的牵挂也长辞于世,她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于是,在某天趁着郁瑶去产检时,她留了封信有预谋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信里让郁瑶不要给自己沉重的枷锁和负担,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过自己该过的生活,她想在自己身体还能承负的起的范围内用余生替席应南看尽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以后她就不回这座城市了,大海、花海都可能是她最后的归宿。
老人是长大的小孩。
她也曾拥有浪漫幻想,但那个时候的婚姻不由她自主,在这个坟墓里待了小半辈子,她也想找寻一下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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