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息抬手就是一道行气字诀点过去,巫良丽轻松躲开,站在溪河里朝他比了个鬼脸。
“好啦好啦,我忘记了,真的忘记了。”巫良丽举起手做投降状,神色无辜道,“你看看,你现在可比之前冷冷淡淡的模样好多了,才像是我以前认识的子息。”
周子息神色微顿,收回手,去捡被溪流带走的衣物。
巫良丽走到岸边坐下,往后一倒躺着看星空,双手枕在脑后,轻声叹道:“虽然我们都很不幸,总是遇上些糟糕的事情,但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过得开心快乐,不要被那些糟糕的回忆支配,去寻找能让自己过得开心的存在。”
“因为地鬼的身份就要被讨厌、被误解,可那也不是我们的错啊。”
巫良丽睁着眼静静地看天上银河,那些遥远的星辰并不在意如此渺小的她,是她总被星辰的神秘与美丽吸引,所以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总是在夜里对望。
“子息,不是我们的错,所以没必要苛责自己,开心的时候就笑,难过了就哭;去追逐你喜欢的,远离你讨厌的。”
周子息回头看去,躺在岸边的少女朝天上银河伸出手,神色无比认真道:“我才不要听别人怎么说、怎么定义,是人还是地鬼该怎么活怎么做,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巫良丽为自己而活。
她希望自己的朋友们,也可以活得开心快乐,不要被困在过去的阴霾中。
*
周子息与巫良丽找了秋朗两年,找遍整个冰漠也不见秋朗的身影。
某天从外地来到冰漠的旅人口中得知,秋朗带着一个女孩离开了冰漠,在冰漠外边的世界。
但他过得不太好。
旅人说:“他和女孩给村子里带来了瘟疫,为了除疫,最先被感染、作为源头的女孩被烧死了。”
周子息和巫良丽找过去时,看见的是风暴平息后场景。
一切都被大火焚烧化作焦土,路道上还有不少没被烧完的尸体,许久不见的少年坐在一具焦黑的尸骨前,神色也是风暴过后的平静。
秋朗看着曾经的伙伴,似乎是终于等到他们般,低声道:“是你们啊。”
他应该有很久没说过话,开口嗓音沙哑。
周子息站着,巫良丽蹲下身,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尸骨。
“她本来是白色的,不像我们,死了连骨肉都是黑的。”秋朗说,“可是人类被火烧死后,原来也跟我们一样。”
“可他们害怕的地鬼是我,带来灾难和不幸的也是我,为什么非要烧死不是地鬼的她。”
秋朗抬手捏了捏眉心,“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如果说地鬼没人性,所以互相残杀,那杀人的人又是什么。”
巫良丽小小声道:“你没事吧?”
秋朗笑了声,站起身撑了个懒腰,活动着胳膊和脖颈,发出咔哒的声响。
“你们过得怎么样?”他像个没事人似的问。
“还行,一直在找你。”巫良丽的视线随着秋朗的动作上移。
秋朗朝周子息轻抬下巴,“你呢?”
周子息说:“一直在找你。”
秋朗摇头笑:“我回去时雪山那边已经没人了,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就带病重的她去外边寻药。”
三人久别重逢,却难以高兴,反而彼此沉默。
巫良丽问秋朗:“你要跟我们回冰漠吗?”
秋朗低头看还蹲着的她:“回冰漠做什么?”
巫良丽想了想说:“过安稳日子。”
秋朗安静着没有回答。
这时候周子息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秋朗摇摇头,“我不想过安稳日子,我要杀了这世上除地鬼外的所有人。”
巫良丽愣住。
周子息淡声道:“你还是回冰漠吧。”
秋朗没有答话,转身离开。
*
两人跟着秋朗走了数日,秋朗仍旧不愿回冰漠,他对巫良丽与周子息说:“从今以后,我就只为这一件事而活,要么你俩跟我走,要么我们各走各的。”
巫良丽为难道:“为什么非要这样?”
秋朗说:“我不想过被人类施舍的安稳日子,他们总说地鬼如何可怕、残忍,所以害怕地鬼,可你看看,到底是谁该怕谁?”
周子息说:“你想怎么做?”
秋朗说:“我要去北境鬼原。”
“去了又能怎么样?”周子息蹙眉,“你连神谕的事都记不住,不知道如何防范,如果有天被神谕剥夺人性失去理性怎么办?”
秋朗也皱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巫良丽试图劝道:“你想杀了所有人,朝圣者第一个拦着不同意,现在朝圣者已经从六个变成七个了,保不准未来还会越来越多,你能怎么办?”
秋朗冷笑声:“我会自己看着办。”
他转身离开,巫良丽朝秋朗大声喊道:“我是怕你死了!”
秋朗头也不回:“你们就在冰漠去过安稳日子吧!”
少年们久别重逢,又不欢而散。
他们正巧站在原野的三岔路口上。
巫良丽望着秋朗越走越远,夏风吹拂,使得青草朝同一个方向弯下腰去。
“其实我也不想回冰漠。”巫良丽轻声说,“太冷了,我不喜欢太冷的地方,会让我以为我还被困在棺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