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皱眉,显然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不喜欢。”他说。
周采采摊手说:“我也不喜欢。”
太子扭头去看站在床边为他整理被褥的人:“阿奴,采采想去沉狱牢。”
名叫阿奴的老者着黑衣,瘦得皮包骨,双手都有刺环束缚着。他长相过于凶戾,让人害怕,却对太子极为恭敬,闻言回头道:“殿下如何吩咐?”
太子说:“你带采采去一趟吧,我不喜欢她说的这个地方。”
“老奴遵命。”
周采采起身道:“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太子苦着脸道:“你要走啦?”
“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周采采做发誓状,“殿下你先自己玩,回来我教你折纸鹤。”
“那你们去吧。”太子说,“要记得回来噢。”
周采采站在门边回首:“有阿奴跟着,我肯定会回来的。”
*
周采采从东宫出去时又是一番模样,斗篷披身,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她低垂着头走在阿奴身边,路过的宫女和侍卫同样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沉狱牢在皇宫靠西的地方,牢里的重罪之人大部分都是修者,被废了星脉或是封印了力量,身怀秘密或罪孽,关在这不见天日之地。
阿奴一路无话,在夜雪中把人带到沉狱牢,拿出太子的令牌,狱守便垂首放行。
“殿下这是要找谁?”两名狱守随着二人边走边说,“需要我等指引吗?”
阿奴回头看周采采,周采采轻轻摇头,他便道:“不用。”
这两名狱守也是会看脸色的人,见此便不再多话,恭送两人朝深牢中走去。
沉狱牢中阴沉湿冷,走过石阶看见闪烁的烛火,牢房十分狭窄,前排的牢房十分狭窄,每一根木柱上都写满了禁制咒文。周采采正打量着隔间里的人,忽然听远处传来惨叫声,吓得一个激灵。
阿奴没什么表情地站在旁边,对此惨叫无动于衷。
周采采被惨叫吓了一跳,抬头又被烛火映照着凶戾长相的阿奴吓一跳。
她抬手摸了摸脸,朝前边走去。
牢房里的人各个浑身是血,身上没一处是好的,新旧伤痕交替,看得人触目心惊。那些规模窄小的牢房,里面的囚犯都是曲缩身体的昏睡状态,越往后走去,牢房规模大了些,囚犯被铁链缠着双手悬吊在空中,抑或是被铁钉将四肢钉在地上。
也有被下了阴阳咒的囚犯在地上打滚五指抓挠皮肤,从喉咙里挤出艰难的几个字试图求死。
每一间牢房前都有两名狱守,见到阿奴和周采采时都会垂首致意。
周采采看向最后一间牢房停下,里面的男人被折磨得很惨,却不是她要找的那一个。
她不动声色地和阿奴离开沉狱牢,来到外边呼吸新鲜清冷的空气,轻吐一口浊气后,看向阿奴说:“多谢。”
阿奴问:“姑娘找到那位朋友了吗?”
周采采弯眼笑道:“看来是我记错了,那位朋友不在这,我还得继续找。”
*
北斗的冬季比帝要晚几日。
在落雪之前,睡了快一个月的明栗终于醒来。
东野狩仍旧坐在她对面,在低头查看手中信笺,陈昼也坐在原来的位置,正倒着茶水跟师尊说:“他出行在外不用本名,化名难找,不过最后一次离山是跟子息一起,说是去冰漠,可两人都没消息,明日我去冰漠再找一遍……哟,睡美人醒了?”
陈昼单手支着脑袋看她,将倒好的那杯茶给明栗递过去。
明栗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石蜚,清凉之意自头顶浇溉,让她提神醒目。
“你们在说哥哥吗?”她将石蜚放去东野狩身边,端着陈昼给的茶喝了口,太烫,抬眼朝他看去。
陈昼歪头示意她放下凉一凉再喝就是。
“帝都那位给你发了封请柬。”东野狩将信笺和请柬一起给她,“说是帝都发现北境三十三部落的人出没,请你过去帮忙清除。”
明栗接过信笺看了看,是文修帝亲笔写的。
她边看边说:“子息说哥哥没去冰漠,而是去了帝都。”
听到帝都二字,陈昼不由想起那年乞巧节的谈话,心有不好的预感。
“有点意思,他竟然不是让书圣处理,而是要我去。”明栗笑着扬了扬手中信笺,“这二位似乎终于走到互相猜忌的这步了?”
陈昼屈指点了点桌面:“也可能是因为太子选妃,他想让你也去。”
东野狩笑道:“陛下应该还没老糊涂。”
“太子?”明栗眨巴眼看两人,“大乾有太子了?”
东野狩说:“三年前立得太子,是陛下的第六子。”
明栗想了想,没想起来,去看陈昼,陈昼在她睡着的一个月里疯狂补习缺失的情报,因此在她茫然看过来时淡定回答:“心智不全的六皇子上位了。”
“噢。”明栗点头,心想师兄知道的果然比我多。
“陛下怎么立一个心智不全的人当太子?”明栗说,“我记得他有病疾,撑不了几年。”
想在死前为太子铺路这种事明栗不会相信。
文修帝不是个傻子,他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做,让一个心智如稚童的人站在那个位置,迟早会被人拽下来,又或者,全大乾都会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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