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中原不远,全速赶路下,不过七八日就到了中原外围。在这七八天内,钟长岭一次都没有碰过那柄权杖。
中原一直被龙形环山包围着,龙首龙尾相接,形成一线天,寻常人勉强可从一线天中过,若要再带些什么大型事物则根本挤不过去。环山极高,远远望去承天接地,好似凡人话本中支撑着天地的天柱。
可现在,这条龙似乎是苏醒了,自动将尾巴挪开了许多,原本的一线天扩大成宽阔大道,就连接近时隐约的压抑感也消失不见。飞舟从缺口处飞进去,下沉了些,速度却未慢下多少。
钟长岭在进入的一瞬间就产生了脊背发凉的毛骨悚然之感,他几乎是在产生感觉的同时就迅速握紧了权杖,并从人身化为原型。
那种从未有过的头皮发麻的感觉,好似自己正被人窥视着,并且那道目光绝对算不上善意。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杀气。这多少让他有些放下心来,从船舱房间里走出,站在甲板上,向远处望去。
似乎是因几大异族连同魔族都居住在此,进入环山后,能明显察觉到空气都压抑了几分,天空中魔云滚滚,阳光穿不透、照不进,风也凉了下来。钟长岭不动声色地向下望去,山中生嶙峋怪石,树木葱郁茂密,密到令人心底发凉的地步,森林中少见野兽,顶端妖气冲天。
很明显,这已被几只大妖圈了地盘。
那些大妖见有飞舟从上空过,试探性地放出些妖气,想看看船主深浅。
钟长岭轻哼一声,手杖轻轻向下一击,敲在地面,顿时,远处一座山中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痛呼,立刻又被压下去。
在他后方飞舟上的鲲鹏兄弟同样不甘示弱,得了妖皇之位的哥哥怒目而视,双目如炬如电,通身妖力澎湃,猛烈威压排山倒海般向对方盖去。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从山中传来。一众小妖摩拳擦掌,“妖皇大人这些家伙实在不识好歹,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们?”
鲲鹏冷笑一声:“不必。”
只敢占着山外一圈的小妖不弱,却也没什么心气,但新任妖皇上台,少不了要彰显一番,这就是第一块垫脚石了。
鲲鹏自觉将万鹤笙教授的那些东西牢牢记在脑子里,他远远看见峰主的徒弟站在船上,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背上双翼一振,朝对方飞过去。
“大长老可是在担心?”峰主提点过,他们的来处并不是机密,在外关系不必故作冷淡,反而可以好一些,最好让人以为巫妖两族相当亲近。
钟长岭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靠近自己,但救命之恩在身,他也不好继续冷淡,露出一个笑:“是有一些。”
“不必担忧,峰主说过,我等不会有事。”
钟长岭叹口气:“若问起我们来历呢?”
各异族都仇视人类,他们俩,一个有人族血脉在人类宗门里长大,另一个同样来自人类宗门。
鲲鹏小声道:“照实说即可,峰主说了,正是用人时,他不会在意。”
说话间,一列飞舟队伍向里飞去,忽地前方空气狂乱躁动,好似凭空出现胡乱转动的风,驭舟者一个疏忽就能被让正座飞舟卷下去。钟长岭一个趔趄,站直身子,紧紧的握着权杖,警惕目光四处观察。
还未等他观察出什么结果,转瞬之间,一众飞舟前方虚空凭空出现一团漩涡,漩涡中,魔气冲天,传来一道属于男子低沉又微微沙哑的声音。
“过来!”
钟长岭惊得左右张望,却发现其他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那声音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合适的回话,短短数息,还未等他回应,钟长岭便恍惚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就像被丢进了龙吸水中胡乱搅动,头晕目眩。
再睁眼时,面前已换了场景。
白山黑水,血色魔云缭绕,冰冷、空旷、寂静,恰似一幅只有黑白红三色绘成的诡异又瑰丽的画卷。
他正躺在一块平滑的巨石上方,这块巨石正平直地插在山体外,下方是万丈深渊。钟长岭立刻清醒,有些后怕——要是他睡梦中无意间翻了个身,岂不是要掉下去?
他刚坐起,又是一惊,好在他经历丰富,不管内心如何波动,面上总是能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令钟长岭吃惊的原因无他,钟长岭刚坐起身才发现,面前不过十来丈远的地方,站着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身着漆黑铠甲,背对着他,似在打量着什么,仅凭背影,就能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无尽血煞之气——这样浓厚的血气,也不知杀戮了多少生灵才能造就。
而最让他吃惊的是,如果不是钟长岭的眼睛看见他,凭借他的感知,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里站着一个人。
仅凭这点,钟长岭就明白,眼前的男子绝不是他能招惹起的存在。
“醒了?”
钟长岭听出来,那是在漩涡里叫他的声音,他点点头:“醒了。”
“巫族大长老,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无用?”男子的声音听不出语气,一字一句都带着迫人的压力,好似一座座山往青年身上压,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钟长岭早已支撑不住,单膝撑着,勉强没让自己趴在地面。
这就是魔神吗?
尽管无人介绍,钟长林也从来没有见过,但他丝毫不怀疑,眼前的男子就是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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